原种惊疑不定,酒也渐渐醒了七分,再看向周围环境时更是警惕了不少,又把目光转向自己胳膊,只能认出那里被人纹上了一些字迹,好像只来得及上药水,连痂都还没结……又想起醉酒前被公孙瓒一行人叫到酒楼中去的事情,一时间头疼欲裂,完全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总不成是那群河北佬往自己胳膊上纹了什么造反的文字吧?
可是细细看来,却只认出了‘河南’、‘生’、‘死’几个字眼,再想看就实在是为难了。
“生不怕河南尹,死不惧幽都王!”少倾片刻,距离原大侠不过百余步外的一处狭窄庭院中,一位士人模样的中年人正捋着胡子,仰头对着月色吟诵着什么东西。“好纹身!好文采!好霸气!”
而就在这位身着便衣的文士身后,十几个配绶挂印的官员正齐齐整整的跪在那里,头都不敢抬的,听到此话后更是一起把脑袋埋得深深的……至于刚才那位问话的狱吏,干脆跪在了远远监狱门口处,根本不敢过来。
“想我朱野家世渊源,世出名臣,我曾祖尚为童子之时,连盗贼都称赞他是‘童子内刀’,后来更是拜为尚书令,总揽朝政;我祖少修儒术,去世后,蔡邕蔡议郎尊之为讳贞宣先生;而我父忧愤于宦官乱政,先弃冀州刺史为刑徒,千人上书为之鸣冤,后弃尚书而死节,蔡议郎尊之为讳文忠公……尔等告诉我,怎么到了我朱野这里,却在河南尹任中蹦出来一个‘生不怕河南尹,死不惧幽都王’呢?我朱野德薄到这个地步了吗?!”
原来,这个文士竟然是四代名臣的现任河南尹朱野!
“明公!”身后一名官员鼓起勇气安慰了一句。“适才我已经我问清楚了,这纹身恐怕是近日刚刚纹上的,那緱氏县令就即刻让人把这胆大包天之徒给送来了……这种狂悖之语,未必就会流传出去……明公不如先放宽心?”
“算了!”这超品的河南尹朱野忽的叹了口气。“何必说这种自欺欺人的话?看着吧,不日间这‘生不怕河南尹,死不惧幽都王’就要传遍宛洛了……我朱野也是知耻之人,与其在这里空自追悔,不如收拾治安,挽回一些德行,所谓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尔等也准备一下,这一年,这河南治下的游侠、大豪,给我该抓抓该杀杀,断不许再出第二个原种原大侠了!”
“谨遵命!”后面跪着的一群河南尹属员当即应诺。
“既如此,我先回去休息了,尔等也各自散了吧!也不是……也不是什么大事!”言罢,这朱野朱大尹竟然就要离开此地了。
“明公……”就在这时,一位官员忽然又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当然,刚一问完这厮就后悔自己不识趣了。“那狱中的原种如何处置?”
“既然人家原种大侠不怕我河南尹,”朱野头都不回道。“便送他去见幽都王!”
“喏!”一众官员一边起身一边答道。
而等到眼巴巴的看到自家大尹消失在了视野之外,这时候为首的一名官员才黑着脸回过头来,示意远处跪在门廊处的那个狱吏起身:“听到没有?乱棍打死!然后让他家人领他回去做法事……若是他家里没钱,我们给他请道士去见幽都王!”
“喏!”狱吏哆哆嗦嗦,却也用足了力气大声应道。
“后汉熹平年间,有洛阳城郊河南尹治下緱氏县,县中有游侠者名原种,多行不法,为一县之害,而县中人不能制也。燕太祖武皇帝与族中兄弟、乡邻子弟游学与緱氏山,亦颇受其扰。一日,太祖呼其来饮,待其泥醉,购纹师刻字于其臂上。左曰:‘生不怕河南尹’,右曰:‘死不惧幽都王’。毕,乃遗其于道上。河南尹朱野闻之,笑曰:‘且送其见幽都王’。县中乃安。”——《世说新语》.捷悟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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