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得意道:“漂亮吧,月前载滦贝子还来看过了,叫我留着,他回家拿银子来买,好像要去讨好和庆班的那个花旦,结果他这两天好像惹了点麻烦,被庆王爷关府里了,就这还不死心呢,还让人递条子过来。”
他自顾自说的开心,却没注意陈暨的表情已经沉了下来——载滦、载滦,为清廷呕心沥血的忠臣已经身死,而他却仅仅得了一个被关在府里的惩罚,竟然还有心情来讨好一个戏子。
“多少钱?”
那服务生一呆:“你说什么?”
陈暨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多少钱?”
服务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委婉道:“不是个小数目呢,就连载滦贝子都得从府里抠点儿出来。”
陈暨僵硬地微笑一下,抬了抬下巴:“给我包起来,包的漂亮一点,我要拿去送人。”
服务生表情更呆:“可……可是……”
“价钱我照付,不必担心,”他侧身倚在玻璃展柜上,眉目柔和了一点,又微笑了一下:“算在你的销售额上。
”
那服务生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言语里更带了一点卑躬屈膝的讨好,这洋行里得知他家世背景的人不多,或者说压根没有,正田美子曾经打算拿他的身份做点文章,好抬抬康利洋行的身价,被他用得体的理由说服打消了念头——这可是京城,宰相门房三品官的京城。
谢道中自有谢道庸可依仗,而谢道庸也大可抬出谢家世代门楣来在礼义上占一个高点,三百年前南明危危,满清鞑子屠刀临城,时任镇江地方官的谢文汇带领镇江百姓向豫亲王投诚,自觉剃发易服,舍了一身清名保镇江上下所有人的项上头颅。
彼时史可法还在世,与冥顽不化的南明朝廷相比,识时务的俊杰自然容易讨得当权者的欢心,谢文汇立刻便受封为一等公,还装模作样地打算升他的官,将他调去京城任职,却被谢文汇以“愿为大清安镇江一隅”为由拒绝了。在那个晚上,他将自己的名字从“文汇”改为“朽臣”,但谢朽臣这三个字,却只在他供奉在家族祠堂里的牌位上出现过——这个秘密,还是他的父亲陈复平在镇江任职时知道的。
昔日的爵位早已在依代袭承时逐级递减直至不复存在,谢家世代安居镇江,小心翼翼地为官,从不做出什么惊动皇帝的政绩,也从来不惹什么麻烦被京城注意。直到三百年后的今天,谢朽臣留下的严厉家训似乎在一个后辈面前形同虚设,可当他到了京城做了京官,也依然没有做出什么值得嘉奖的事业。
陈暨掌心里握着那件价值不菲的首饰,又挑了一些样式新奇的外国银器一并打包,走上办公室的时候还在想这个古老家族的遗训,竟然与老醇王有些不谋而合。
财也大,产也大,后来子孙祸也大,若问此理是若何,子孙钱多胆也大,天样大事都不怕,不丧身家不肯罢;财也小,产也小,后来子孙祸也小,若问此理是若何,子孙钱少胆也小,此微产业知自保,俭使俭用也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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