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打草惊蛇,好在收之桑榆……”战狼整夜在外都见宋军行动滞后,本来还以为惊鲵必定落网,没想到完颜匡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细细一想,这确实是个意外,完颜匡不可能是故意破坏,没有人比完颜匡更急着拿下襄阳城。
“所以,昨夜我军四处碰壁、一无收获?”高风雷略带失望。
“怎会没有?若非惊鲵一脉蛰伏,林阡对越风的救援怎会贻误?我军到底还是走了中策。”战狼当然注意着要维持金军士气,内心却无比痛恨这信鸽被截的枝节,这种千载难逢的意外居然这么凑巧地利于宋军地发生了,“原本天助我也、可以趁海上升明月的失误绊倒林阡。不料好事多磨,那个名叫段亦心的豫王府第五,她竟帮助了林阡的人。高将军,她到底是怎样的来历?”他在回来的路上才知段女侠是豫王府旧人,故而问起高风雷时不免语带窥探之意。高风雷即使不回答,战狼也是决意要查的。
“亦心她!”高风雷猛然脸色煞白,恨得咬牙切齿,“我适才见她的样子……实在是,只怕是,唉……”
“大人,据卿未晚身边的人讲,卿未晚想杀死小豫王,段亦心愤怒与之决裂,卿旭瑭后来才到场,却是真的打了小豫王身边的护卫。”副将说。
“什么……”战狼一旦关心起二线的事,才发现二线比一线发生得更严重,他知情太晚,要补救已来不及,“小豫王身边的护卫,那不是完颜匡的人吗?!”
“是……”副将说,“卿老大人还在找儿子的下落,末将也不敢叨扰。却听得闲言碎语说,卿未晚企图对段亦心不敬,所以可能被林阡一刀打死了……”
“什么……”高风雷脑补出段亦心所受的一切屈辱,这才懂这中间太多的阴差阳错,急得跳脚,“就这样……便宜了林阡那厮!?”
“我与完颜匡的表面合作,就这般被他卿旭瑭两个匹夫搞砸了。”战狼心里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虽然他也知道完颜匡和曹王素有嫌隙,然而两方不至于关系恶化,谁想竟因为卿旭瑭父子和小豫王而加大了裂痕?邻近就是完颜匡的地盘,卿旭瑭居然完全不知收敛——曹王是不屑政斗,他战狼是不善于,而卿旭瑭这草莽,看来是彻头彻尾的不会!
“如此,岂不是会放了‘惊鲵’一条生路。眼前万州,又该如何拿下?”副将担忧地说,高风雷也总算回过神。
“宋军那个彭副都统素来与吴曦不睦、宁可死守万州苦等林阡、现在还终于被他等到了。不过好在,他有软肋可以对付,慢慢来。”战狼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案上茶水,“最迟月底,我会将这支南宋官军赶出去。”
高风雷脸上这才阴转晴,由衷笑:“那就好!段大人,有什么用得着风雷的地方,只管调遣!”
战狼远远望着高风雷大步流星高兴出帐的背影:恭喜王爷,又获死忠。高风雷虽也是个勇高于谋,却可能是早了一年归顺、在战场上受过磨练的关系,表现得中规中矩,不像卿旭瑭那样会给王爷添乱,是战狼可以完全信任和托付的人。
当然了,绝密的情报,或者八字才打了一撇的事实,还是少一个人知道少一分危险,比如……战狼适才一边说话一边看见的、几乎按碎在案上的惊鲵的飞鸽传书。
情急了就会出错,惊鲵也不例外,他……不,她的字迹,明明白白指向了她是个女人。
“迟早要将她剔出来,教林阡你襄阳城破。”难怪朱雀肃清一夜翻了个底朝天都对惊鲵毫无进展,调查的方向从性别开始就错了。战狼心知,大敌当前,完颜匡虽然非友却不可能撕破脸,毕竟控弦庄细作们还是直属王爷的,完颜匡和王爷迟早会通力合作对付心腹大患。惊鲵此刻确实会因为完颜匡和曹王的不睦而得到喘息之机,但短暂的安逸正是为了给她将来的末路铺垫:“林阡,走着瞧吧。”
告别了三峡的鬼斧神工、晴暖翠岚和雨迷云轻,目的地万州近在咫尺,途中越风就告知林阡,夔州盟军据点的孟良关、流年父女,已协助彭大人将吴曦大军驱逐,也算在这场三峡之战外捡了大便宜。一如林阡所说,“想不到万州之战在三峡提前了。”
林阡与独孤相扶从船上下来后,才得知今夜的所有增援贻误果然都是战狼所害,所幸惊鲵机警、得知信鸽被劫而果断蛰伏,才不曾引起比较大的损失,尔后襄阳城有战、落远空难以兼顾三峡故而只能仓促调用真刚……如今总算虚惊一场,但飞鸽传书若真是落在了金军手中,终究会为惊鲵埋下祸患。
“有没有可能金军只是歪打正着,并不知那是惊鲵传书?”闻因还带侥幸。
“不会,战狼很可能就是为了调查惊鲵来的,惊鲵是有史以来最令金军感到棘手、什么破绽都未留下的八大王牌之一,早就引起了战狼的重视。还有,大散关之战我用尉迟雪去威胁战狼,他不是算不到、而是不知道我怎么就那么有把握用亲情去撼动他?可想而知,天生的细作嗅觉让他意识到这最有可能是惊鲵提供的情报,惊鲵已经威胁到他、于他而言不得不除。”林阡摇头,“事实也证明完颜江山只是假消息,恐怕本来就是为了试探惊鲵。战狼既然有心,惊鲵半点线索都不该留下。”
“那可如何是好?”闻因知道,惊鲵对付朱雀绰绰有余,却未必是战狼对手。
“那就需看我们的了。要知道,战狼他,现在不完全是细作首领,心神得被我们这些战将分来。我们要将他的神越分越多,直至关注不了惊鲵为止。”林阡忽然笑起来,胜券在握的样子。闻因呆呆看着这俘获的笑,倏然不知双手怎么摆,见林阡没事便放下心来,转头赶紧去给段亦心喂药。
林阡只休憩到傍晚便觉身体大好,一个人在白帝城的街道打转,考虑好了怎么和落远空共同弥补惊鲵昨夜擅离职守的破绽以后,终于见缝插针地在夕阳下的人海中闲游,高峡长江、亭台楼阁、郁郁葱葱、蜀国故事犹在,却好像少了些什么,少了些什么心里就空荡荡的?
仿佛被熟悉的气息带回昨天,熙攘的大街上,发话的黑衣少年是谁,“好了,不必多虑了,吟儿,我们明天出去游览白帝城如何?”那个角度,他可以轻取笑靥、眉眼盈盈的少女又是谁。
对那女子的爱,早得忘却了开始,也不记得过程,仿佛与生俱来,却觉至死不渝。
正当他沉浸在遐思中时,冷不防地有人哭哭啼啼跑来,一头撞在他腿上,直接将他从过去撞回现实:“爹爹!爹爹!”然后那小人儿抱住他腿一通猛摇。
“怎、么、了……”他愣了许久,才意识到那是小牛犊,赶紧把它抱在怀里,定睛一瞧,小牛犊手上还有只烤得半熟的兔子。
“呜呜呜,战哥哥把他养的兔子借我玩,叮嘱我不准我吃,我昨日想念爹爹,抱着兔子哭了一场,一不小心烤焦了,怎么办?”小牛犊哇哇大哭。
“兔死不能复生……”林阡也没办法将它复活,“只能对战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
“哇,娘亲要是知道沂儿欺负战哥哥,一定会把沂儿骂死打死的。怎么办,怎么办,彪悍的娘亲就要回来教训沂儿啦!爹爹我们一起躲起来好吗!”小牛犊还在哭,林阡知道下一刻他再不放开手他很可能就是那只兔子的下场被小牛犊烫个半死,一边听一边正准备把小牛犊放下来,突然他就怔在原地,如果别人说吟儿还是幻觉,那为什么现在他听见吟儿时手被烫得起泡了感觉很疼不像做梦?!吟儿,要回来了?吟儿……
随着手心冒烟,林阡愈发清醒,吟儿,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