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早已屏退左右,气急败坏地低语:“你为何忽然对你父皇提起要穿男装之事?若是你父皇起疑,或是引起幕后主使者的疑心,对你痛下杀手,该如何是好?”
这才是梅妃最恐惧的事。
她死不足惜,可她的儿子还年少,绝不能就此赴死。
六公主淡淡道:“母妃,三年多了,宫中除了你,还有谁记得盛鸿?我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短短两句话,犹如尖锐的针尖深深刺进梅妃脆弱的胸膛。
梅妃的泪水唰地涌了出来。
“鸿儿,都是母妃没用……”
都是她没用,没能护住自己的儿女。女儿三年多前被害死,儿子也只能顶替胞姐的身份活在宫中。
六公主拿起帕子,为梅妃擦拭眼泪,不再掩饰,少年特有的清朗声音在梅妃耳畔响起:“事已至此,自怨自艾并无半分实质的用处。”
“母妃别哭,我无需母妃相护。以后,我会成为母妃的支柱。”
“恢复身份之事,确实不能太过急躁,得徐徐图之。穿回男装,令父皇重新记起盛鸿,也能令父皇重新记起母妃。只要父皇时常来寒香宫,母妃在宫中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今日这一招,作用当然不仅于此。
隐藏于幕后的真凶,也会惊惶生疑,或许会露出行迹。
宫中这潭浑浊的水,也该有巨石砸落掀起波涛了。
……
梅妃怔怔地看着冷然沉着的六公主,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鸿儿,你……你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
以前的盛鸿,阴郁沉默,整日不发一言,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这个亲娘也无法进入。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眉宇间多了神采和英气,神色坚定冷静,似从晦暗的世界里,走到了阳光下。
“我总要长大,总会改变。”六公主没有回避梅妃的目光,轻声说道:“难道,母妃希望我永远躲在拂月宫,永远躲在母妃身后?”
“当然不是。”梅妃不假思索地反驳,然后低低说道:“我只是……只是有些震惊罢了。”
仿佛一夕之间,盛鸿便已长大了。
身姿还不够挺拔,却已傲然地站在她身前,要护着她这个亲娘。
梅妃眼中闪出点点水光,哽咽不已:“鸿儿,你长大了。”
六公主无奈地用帕子为梅妃擦拭眼角。
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用在梅妃身上再合适不过。喜极而泣,伤心落泪,惊惧时要哭,释然了也要流泪。
不过,世间女子也不竟然如此。有梅妃这样软弱如藤蔓一般的女子,也有自信坚韧如巨木冷硬近乎无情的少女,便如谢明曦。
想到谢明曦,六公主下意识地扬起嘴角。
梅妃情绪稍稍平静下来,终于想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对了,皇上说你立下赌约,若赢了便穿一日男装。到底是何赌约?”
六公主轻描淡写地答道:“明日射箭比试,我赢了四皇兄便可。”
梅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