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油站起身来:“好,不过苏油就算再狂悖,也不敢欺君罔上。这东西……嗯,前期收集数据完成后,整理统计也需要时日,估计还有月余的功夫,相公可要抓紧。”
王安石点头,又把脑袋埋进册子里。
苏油与吕惠卿,王安国,王雱施礼告退。
走到门口,王安石突然叫道:“明润。”
苏油转身:“相公,还有事情?”
王安石说道:“司天监奏报,四月日当食朔,你履职之后,是不是还没去过司天监?”
我靠!苏油背心里顿时冒汗。
从来没有当日食是什么大事儿,司天监倒是留了两封贴子在府衙,结果自己压根没来得及打开看!
脸都吓白了,赶紧躬身:“多谢相公提醒,我明日一早就过去!”
苏油上马走了,吕惠卿叹了口气:“相公,你又何苦提醒他?”
王安石翻着册子,头也没抬:“他兼判司天监,不就该是他的职责吗?”
吕惠卿翻着白眼有些无语,好吧你们思想境界跟我不一样,你们都是君子,就我特么是小人!
……
次日早早起来,苏油摸着黑下床,亲了亲还在熟睡的扁罐。
石薇已经起来了,在墙边练习高难动作,倒立着,还能空出手跟他挥手,又指着扁罐,表示让他放心。
蹲下来亲了石薇一下,惹得石薇一笑之后,苏油悄悄走出房门。
张麒上来,侍候苏油盥洗,换上公服。
苏油问道:“天师到哪里了?”
张麒说道:“尚在应天。不过设备有很多已经到了。”
苏油点点头:“你家绿箬怎么都没见到过?”
张麒说道:“你就别管她了,她也过来,迷上了府里的钢琴,不过你散衙前她就回去了。”
绿箬在汴京名气极大,早就购置了自家的小院子,比可贞堂苏家宅子还清雅。
苏油收拾停当:“该见见的,她是不是顾忌身份?你跟她说没关系,当年我们土地庙里怼蜂窝煤的时候,还不是一样?”
张麒笑道:“早说过了,苏家不讲门第,不过她新妇害羞,不好意思见你。”
打开大门,门外已经有一队车马候着了,马车上挑着两个灯笼,一个上边写着“相府”二字,一个上边写着“王”字。
车帘掀起,正是王安石:“明润上车。”
苏油只好弃了马,上到车上。
见王安石神色有些委顿:“相公是一夜没睡?”
王安石叹了口气:“年纪大了,睡眠就少。”
苏油心想我信你才怪,嘴上却恭敬得很:“相公,国事蹒跚,但是也需劳逸结合。”
王安石挥挥手:“你的闻奏昨夜看了,明润,实在惶愧,难以安枕。”
“我自问此心敢昭日月,如果能让大宋国盛民强,即便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却又何妨?”
“当年君实责我,我的回答是度义而后动,而不见可悔。我——”
说完闭上眼睛,缓和了一下情绪:“别的再说什么也是多余,素知明润之能,可有对策?”
苏油看着王安石:“其实新法的立意,从一开始就走歪了。相公,你是在饮鸩止渴。”
王安石正要反驳,苏油拱手道:“相公,时间不多,希望这次你不要反驳,只听我说完。”
王安石点头:“我信明润,没有私心。”
苏油说道:“新法施行数年,虽然一直打着抑兼并,利民生的旗号,可除了充实国库外,对民生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还是我说的那句话,我不问国家挣了多少,我只看这些钱怎么来的,用到了哪里。”
“多少穷人,因此解决了温饱问题?多少以前的无地户,现在有了耕地?多少贫苦之人,找到了他们的出路?”
“抑兼并是对的,但是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在抑兼并的时候,也误伤一大片?我们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更和缓,更有效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