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将苏油至眉山后的种种写了一封厚厚的信笺,连同新制的秋衣一起,叫人送往驿递。
想起一事,又打开衣箱,取出兄弟俩幼时的衣服,挑了几件合适的,让人送到对面去,告诉苏油先换着,新衣嫂嫂立刻给他赶制。
不说那边忙活,只说书坊这边,程文应见八娘和苏油过来,便让八娘去看孩子,他则拉着苏油说话。
待苏油坐定,程文应微笑着问道:“见着你嫂子了?”
苏油应是。
程文应见苏油手上两部韵书,叹道:“贤侄,你可不能抱怨你嫂子,她是望你成材。”
苏油道:“嫂嫂宽慈明理,侄儿只有孺慕之心,自然领会得。”
程文应叹道:“贤侄是明白人,不由我多说,对了,用新法制得的药粉你见过了?”
苏油笑道:“见过了,不过姻伯,此法不但可以用于制药,于其它地方也当有大用。”
程文应说道:“噢?说说看。”
苏油道:“比如印刷,此法可以得到各色匀细的色粉……”
话音未落,程文应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脑子!此法可以印出各色彩画!”
苏油说道:“其实不止是各种单色彩画啊,如果将画板分出色块单独雕制,然后用同一张纸,一版一版地套印过来……”
程文应猛然站起身来,又一下子坐下,嘴唇都哆嗦了:“这……这就是工笔……”
苏油说道:“想来应该可行,就是技术要细致,出现细微的错位,那画就不好看了。还有所得色块过于分明,不如手绘过渡有致,明暗相彰。相较之下,还是手绘工笔更加细腻自然。因此版画粗糙,难登大雅之堂。”
程文应哈哈大笑:“这个你姻伯就是行家了,关键是想法。精彩,实在精彩!至于你说的粗而不雅,却也自有它的去处……嗯,比如门上的神荼郁垒,比如佛祖观音,我们以量取胜,那收益也是颇为丰厚。”
苏油说道:“除了印刷,还有就是各色胭脂水粉,也能更加细润,女子用起来定然更好。”
程文应连连点头:“是极是极,这也是一条门路。”
苏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对了姻伯,说起胭脂水粉我想起一事,眉山应该有石炭吧?”
程文应说道:“有,怎么的?贤侄有用?”
苏油说道:“有用,但是不是现在,我想知道的是,随石炭常常伴生着一种东西,看着相似却没法燃烧,叫石墨,可以用来写字的……”
程文应想了想:“你想说的,怕不是石黛吧?闺阁中用来画眉,取其黑而滑润。对哟,还可以用此法制作眉粉!”
这脑洞是程文应自己开出来的,不由得哈哈大笑得意非凡。
苏油倒是没有想到这个,他想的是另外一样东西,说道:“既然有此物,那就拜托姻伯与我寻上一些,侄儿有用处。”
程文应说道:“包在我身上,贤侄当真是……等等贤侄,我怎么感觉自打你来了,姻伯我都有点忙不过来的了呢?”
苏油笑道:“那姻伯你早点休息,嫂子给我安排了功课,明日还得早起去陶坊炼泥。”
程文应赶紧说道:“去吧去吧,我叫李妈给你留了小炉,你晚上要是饿了,让李妈给你弄点吃的。”
苏油回道:“姻伯这是为侄儿破例了,侄儿非常感激。不过书坊重地,防火为先,轻忽不得的。姻伯心疼侄儿,准备点糕点,热水就行了。”
程文应看着苏油,连连点头道:“小小年纪,如此周全。行,姻伯听你的,那就还是老规矩,夜间就只有灯火,而且火不离人,随用随熄。”
苏油笑道:“姻伯所言极是,这才是正理,是法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