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汛期一到,黄河水从六塔河倒灌而上,六塔河沿岸齐、博、德、棣、滨五州之民,将尽数沦为鱼鼈之食!
然而最终出于政治、经济和军事考虑,还是采用了激进的东流派主张,罪魁祸首,就是对苏油很好的富弼和他的前任。
嘉祐元年四月,商胡北流河口最终被堵塞,黄河水被引入六塔河。
结果如欧阳修所预见的那样,河道过窄不能相容,河水发生倒灌,当晚就发生了决口,溺死民兵民工、漂没物资,不计其数。
陈昭明说道:“嘉祐五年,黄河又于魏州第六埽决口,又冲出一条新道,这条新河,被称为二股河。”
“如今朝中河务又分了两派——都水监丞李立之、提举河渠王亚,认为黄河东流根本不现实,应该维持北流。”
“都水监丞宋昌言、屯田都监内侍程昉,则提出反对,主张开二股河,以这条新河导河东流。”
苏油怒了,站起身来:“两边都是一派胡言!他们的主张,都有数据支持吗?”
“历任河工,对黄河各区域的水流速度,泥沙含量,泥沙沉积速度,河道高度,枯丰时期水线高度,可容纳水量,新河道日常的流水速度,工程完毕后的容水量,大汛多少年一次,等等等等,有没有经过缜密的勘测计算?”
“对黄河各条支流的情况,有没有通盘的测量?对于工程,有没有精确预算?比如之前六塔河的施工量是怎么计算出来的?是按照多少年一遇的标准修造的?为何欧阳公和河渠司的差价,区别如此巨大?”
“黄河的实际情况到底如何?堂上诸公只看到回流的好处,河渠司工作过于粗糙。却从没人去认真研究,勘测,计算,没有证明过回流到底是可行不可行!”
“数十年争议不绝,屡次失败,都居然没人想到过来一次精确测量,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既然有了我蜀学理工的参与,那首先便是尊重事实。”
“我今晚就上书陛下,此次河务考察,一切以实测数据说话!不管东流北流,河务建言但凡拿不出数据支持其建言的,一律责为谬论!”
“所有建议,必须经过实际测量;朝中诸公需要什么数据,大可以告知我。”
“任何方案,无论大小,都必须确定其是否可行后,方能施展。”
“胄案成立预算司,由专业队伍进行大工程的造价,人力,物资运算,必须精确到最多十文!”
“一项项支出全部给我列出来,不要害怕繁琐,新式记账法,就是给他们解决繁琐用的!”
“少给我来什么两次山陵建造那种三十万贯五十万贯,光给地方增加负担,落实到工程却不见时效浪费严重!”
苏油是真的很生气,非常生气,大宋如今对行政管理,军政管理,司法管理,可以说是非常完善严密,甚至是到了叠床架屋,制度阻碍了效率的程度。
可唯独对于财政,却是粗放得一逼。
如今地方上基本上都是两本账,一本上报朝廷用的,一本地方上自己用的。
官员们在其中上下其手,导致中央统计和地方实际严重脱节,真到需要的时候地方上拿不出来,如同现在的河北那般,那是要出大事的。
赤地千里无法赈济,最后总会有人带领饥民们揭竿而起,真实历史上数十年后的西夏问题,最后就是因为方腊起义,变成了烂尾工程。
不过方腊起义,那是人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