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重臣勋戚出入,骑吏华繁者,也有一个名目,京中称为‘半里娇’。”
“臣以为,国家奢竞浮华之风,并不可取。”
赵顼转头回来,点头道:“世间有两种人,一种时时刻刻都想体现出自己与别人的不同,锦衣华服,车马轩昂,暴露人前以为得志;”
“也有一种,素衣粗服,安步当车,时时刻刻注意不要体现出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可一旦举止言谈,便不由自主的让人看到他的不同。”
“真正的高贵者是后者,不过世人很多不知道罢了。”
王安礼知道赵顼想说什么:“自古大度之主,不以言语罪人。苏轼以才自奋,谓爵位可立取,顾碌碌如此,其心不能无觖望。”
“今一旦致于理,恐后世谓陛下不能容才。”
“苏氏叔侄下诏狱,虽然不是陛下本意,但是耸人听闻,震惊中外。”
“苏油也是,不知劝谏,反而只想摘清嫌疑,却不知道如此反而推波助澜,殊失人臣之体。望陛下薄责之。”
“现在京中对御史台人人侧目。听说李定,舒亶家门都被市井小民泼了污秽,家人仆役,如今都不敢出门。”
赵顼说道:“当年有御史谏议收缴太皇太后慈善基金事权,京中人人避如蛇蝎,连送水收粪的小贩都不上门,这也叫——公道自在人心了吧。”
“不过刚刚你说的那些话,在外万不可宣扬,谨防小人借此攀诬到你。”
王安礼点头:“臣理会得。”
玉津园如今的动物品种多了很多,比如新宋洲,发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动物。
开始还有老夫子准备从古籍里边将传说中的动物和这些动物套在一起,最后发现太难,只好按照理工质朴的命名法——袋鼠,袋狼,树袋熊,鸸鹋,玄鹄……
黑天鹅很受汴京人喜欢,被剪去了飞羽,放养在玉津园和金明池,还都有专人伺候,穷凶极恶,堪称池霸。
辽国皇帝在给赵顼的国书里也提到了玄鹄,希望大宋看在兄弟之邦的份上,馈赠一对,赵顼暂时还没有答应。
来到象馆,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在忙碌,小小的身板正在给大象拖运象草,穿着倒是宋朝的服色,不过皮肤比较黑,鼻梁也比较塌,正是占城少年小沙粒。
白象都力见到象草拖了过来,兴奋地昂头扬鼻。
小沙粒将象草铺好,都力开心地卷起香甜的草杆放到嘴里咀嚼,小沙粒则拿起一个大刷子,给都力刷身体。
每次来到玉津园,赵顼心情就会很好。
以前的象园那味道简直不能容忍,但是小沙粒到来之后,将象群照料得非常仔细,现在情况比以前好了很多。
小沙粒见到一个和煦的老者和一个中年贵人站在象园边,便跑过来施礼。
蕴州那个好豪华的大房子里那个白净无须的大胖老者说过,大宋穿紫着绯的必是贵人,见到了就要问好。
王安礼的仕途其实不畅,王安石当政之时,赵顼屡次要给他升职,都被王安礼以兄长是宰相为由坚决拒绝了。
这也是赵顼看重王安礼之处,当年虽然是一个绿袍小官,赵顼每次见到都必定赐座,以示优容。
到今天,才终于借绯,穿上了红袍。
反倒是赵顼穿着一件蜀锦暗花的赭黄袍子,系着一条白玉带,小沙粒不知道这才是最贵重的服色,于是先给王安礼行理,然后才是赵顼。
王安礼赶紧退后避让:“这孩子不通礼数,边上这位才是贵人。”
赵顼笑道:“王公是长者,也当得的。小孩,这就是占王的白象?”
小沙粒说道:“它叫都力。”
赵顼奇道:“还有名字?”
小沙粒说道:“每头大象都要取了名字,不然怎么招呼它们?”
赵顼问道:“招呼它们干什么?”
小沙粒招手:“都力过来,给贵人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