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有点欺负人了!
冯京就非常不忿,在朝会上怒怼赵顼:“国朝爵禄,不轻与人,然得授者,必功德孚望,众誉交归。”
“苏油历仕以来,抚南蛮,战西夏,安两浙,定南海。所在称能,扩域万里。而今乃以非礼待之,是推隆其功业邪?还是寡薄其资望邪?”
“如推隆功业,则当进等中之国;如寡薄资望,则不当以公爵偿授。”
“如今置于非位,有讥诮功臣之嫌,有慢薄群臣之心。请陛下收回成命,另行委任。”
“如无职可委,臣请外放,愿让知枢密院事与之!”
李肃之也出列:“冯相所言,乃是正理,然苏油之功,臣以为不在地方。”
“其功之大者,在金融之论,会计新法,在纠正青苗,改良市易,在提振工矿,开辟田亩,在整顿军备,分列台谏。”
“相比地方政务,这些才是国计。一个不伦不类的鱼国公,臣请问宰执,出于哪部典章?”
“故臣附冯公之议。”
“然枢密重职,不可轻易。而三司胄案条例,河渠条例,金融统计之法,本是苏油在三司时所创设。如陛下无任可委,请至三司,臣忝为其副手,也是可以的。”
王珪出列:“陛下,苏油虽然功序已高,然乃在外路所得。今日入朝辅弼,是否如以往一般能渥,尚待陛下试用之。如骤拔高位,失却了磨练砥砺之道。”
“臣等老矣,然苏油尚年轻,为陛下子孙储才所计,也不宜命于高位。”
“特进之臣,尚有介甫公,宽夫公,以二公辅弼殊勋,当列中书令,侍中,同平章事以上。”
“苏油虽在其列,然与二公相比,资望均有未足,且不能与致仕大臣同等。”
“故臣等考议,进少保以示尊荣,然爵在国公之内,而封在诸国之外,似乎更为妥当。”
“群臣大起误会,尚以为薄待未妥,臣则別请圣裁,乾纲独运。”
此话立刻引来更大的反弹,吕公著缓缓说道:“相公处置难服群议,便推诿于陛下,似乎更加不妥。”
“国朝爵位,概不轻授。我们争议的,不光是苏油封爵妥与不妥,更是担心这样的封赏,会败坏了国礼纲常,成为后人讥笑我朝的话柄。”
“相公如今想要将之交于陛下来处理,那以后青史昭昭,都是议陛下而非吾辈。”
“臣束发受教,只知道致君尧舜,故不敢以此未定之议,委之于陛下。相公,我们还是继续商议为好。”
蔡确很满意现在的局面,这次争议虽然是保守派借故而起的一次反弹,但是效果却不一定就会对苏油有利。
无论如何,朝争是因苏油而起,那么苏油就不是无辜的盘观者。
不管苏油是接受还是不接受,都是输家。
接受了,保守派肯定不会满意,两者之间就必然产生裂痕。
接受了,改革派这边就会容纳他?并不,王珪对苏家人的防范之心,不可能因此消减一丝。
不接受,保守派看似赢了,但是苏油却输了,至少“大臣之体”四个字上,会粘上瑕疵,而且极有可能,在赵顼心里会埋下一根刺。
这根刺其实一直就是蔡确非常嫉妒苏油的地方,人人在陛下心里都有刺,司马光的人才四论,有才无德,有德无才,无才无德,而这苏油,似乎是又有才又有德。
如果苏油不接受,那苏油就回到了和自己同样的起跑线上,会让赵顼明白,政治家这种东西,天生就不会是洁白无瑕的,哪怕是仁宗皇帝亲封的“仁性天生”,也照样天下乌鸦一般黑。
而且如今所有人还没有看到,要是苏油真不接受,更大的难题就还在后头。
保守派们能鼓励苏油做枢密使,做三司使,可要是做右相呢?
冯京和李肃之推让枢密使和三司使,真的就只是高风亮节?没有一点自己的小算盘?
想到这里,蔡确心里暗暗得意,事情在完全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在演变,而演变的结果,自己可是连王珪都没有告诉的。
看着诸人的反应,蔡确决心再加一把火:“陛下,何不听听苏油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