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顿时闹了个红脸:“我虽然愚钝,也不至于如此。”
苏油笑了:“如此臣就放心了。陛下须知臣子各种性格都有,既然是天子,那就各种性格的人都要包容。”
“除非陛下的志向是皓首穷经极研义理一辈子只对着书本与古人交流,否则总要和各种性格的臣子们打交道,总要让他们各守其职,为国效力。”
“程侍讲今日是用颜回的故事提醒陛下,不让有才德的人曲沦下僚,让其有机会施展才学,才是兴邦之道。”
“这一点他讲得是很有道理的,因此陛下即使不喜欢这个人,也不能反感他说的这个道理。只要他说得对,陛下就应该虚心接受。”
“我不喜欢他的原因,是他只对陛下折柳一事提出了批评,却没有提出补救的措施,让我想起了以前的台谏。”
“只看到问题,甚至小题大做,只会批评,却拿不出具体举措来匡救时政。这一点,臣却又不取了。”
赵煦说道:“这就是司徒将那柳枝捡起来的原因?”
苏油说道:“汴京城里有个风俗,起自汉唐。因为柳音通‘留’,那个时候的长安洛阳,送别亲人朋友到御桥的时候,都要折柳相送。”
“年年柳色,灞陵伤别。当时的人,因此留下了无数关于折柳的诗篇,所谓‘杨柳青青着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折杨柳》在汉代就成笛曲,流传很广,‘折柳’,已经成了诗歌里叹别的意向之托。”
“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在我看来,陛下今日之举本出无心,而造成的后果,也轻微至极,程侍讲以摧折春和相责,实在是有些过了。”
“不过陛下也不必计较,臣给陛下讲一个吕公的故事吧。”
赵煦很喜欢听苏油讲故事,顿时来了精神:“什么故事?”
苏油说道:“吕公平生未尝较曲直,有人污毁他,他也从来不做申辩。多年以前,大宋的铜产量还很低,铜器是紧俏商品,非官员不得购买。”
“那时候臣从大理搞到了一些铜料,由四通商号做出了一些紧俏铜器,先帝许于万姓大集发卖。”
“吕公家乡的寺庙需要铜器,便托吕公帮忙,吕公当时俸禄不高,没有办法便找到了我,想用自己心爱的紫金石砚,换一个铜香炉。”
“那砚台是吕公心爱之物,背后有一道座右铭,臣见到后非常喜欢,便私下出钱买了个香炉,从吕公那里换得这方砚台。”
赵煦问道:“吕公的座右铭?那是什么?”
“这也是臣佩服吕公的地方——不善加己,直为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