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乡间升斗小民,他们囿于辨识能力,往往就被贼人蒙骗。”
“还有就是烟花柳巷,赌坊瓦舍这些鱼龙混杂,灯火昏暗的地方,也是贼人们出手的好地界。”
“大家再细看伪钞所用的纸张,质量与宝钞用纸差近,虽然对光不见水印,但纸中一样夹杂有五色南海蕉麻丝絮,因此也极具欺骗性。”
“列位,之所以要查空白废档,是因为这些伪钞所用的纸张,本就出自皇宋汴京钞纸局,是给官府印制会计财档、房田地契、印花税票专用!”
室内都传出了低低的惊呼,却听苏油冷冷的声音说道:“匡太守,前日我命各州府查缴空白废档,你博州一州两县的账房就起火,难道真是巧合?”
匡师古却异常镇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人在大名府,未出幕府一步,难道还能收买府内衙役,或者身具天师道术,飞回博州纵火不成?”
苏油笑道:“之前我只说了你博州官衙失火,烧了档房,你就说所幸烧掉的本就是需要作废的过期空白账档,匡太守,这又该如何解释?”
匡师古答道:“知道司徒为政风格,每到一地,必先清理账目,统计统筹,我就提前命户房料理会计档册,以备司徒询查。”
“故而博州的账册都在官署,而档房里存放的,就只剩下那些空白账档,这很合理吧?”
说完对着苏油拱手,义正辞严地说道:“司徒身蒙朝廷隆恩,按治河北,不以治政民生为重,却无故怀疑朝廷命官,巧计为牢。”
“下官敢问司徒,此番召我等前来,真是为了这本纲要呢?还是为了凸显官威呢?”
“座上几位的身份别以为老夫不清楚,王彦弼是徐国大长公主的长子;高世则乃公纪之子,太皇太后侄孙;王寀年后会尚嘉国长公主。”
“下官还请司徒明辨是非,择处清浊,不要希媚外戚宗亲,有污清节,与士大夫成壑!”
“哈?”苏油不禁失笑:“太守当真是好口才。”
用目光扫视了一遍其余州官,苏油说道:“这就是我要大家一起来的原因,我是真怕啊……怕河北官场,因为此案产生对宗室勋贵背景官员侧目的风气。”
“我朝鉴于前代之祸,隆遇士大夫,与其共治天下,对中官、外戚、勋贵严加制衡。”
“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官、外戚、勋贵们任官的时候,就连自己的正常职务都不能行使了。”
“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能够做到的人,又怕什么监督呢?”
“所以我认为,对中官、外戚、勋贵,固然要严加制衡,然士大夫对于自己,同样也应当乐于接受监督,以帮助自己正心诚意,敬畏惊剔。”
“而大家还要清楚一点,那就是朝廷的监督之制,本不是针对在座绝大多数洁身自好,忠勤克敬的君子的,而是针对那些混进我们群体里边,玷污士大夫声名,平日里口诵诗书冠冕堂皇,私底下贪赃枉法男盗女娼的伪君子,真小人的!”
“因此我们大可不必计较监督者的身份,而是要先计较计较,自己害不害怕被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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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先弄清楚孰为本,孰为末!”
匡师古的脸色变了,自己企图挑起外戚和士大夫对立的企图,落空了。
苏油心中冷笑,老子是老堂哥训练出来的人,跟我苏家人耍嘴皮,有一个算一个,在座的全都只能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