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鸟,铺天盖地的机关鸟,似乎整个大越所有炼堂的机关鸟存货,全部挪移到了此处。
一刹那,天空都被这密密麻麻的机关鸟,遮得黯淡了。
“诸葛村夫,可认得你爷爷,速速将宝物交出,饶你狗命!”
一身金甲的战神策一马当先,方天画戟高扬,高挑的俊眉如长剑横空,似要戳破这方天幕。
下一瞬,诸葛正我等人义无反顾地跃进了光幕。
数十息后,孙长老跃进了光幕,再下一瞬,姜家,牧家,诸葛家,上三天众弟子跃了进来。
又十数息后,战神策最先挺进了光幕。
随后,众多强者如下饺子一般,拼死扑进了光幕之中。
至于光幕左侧的分兵阁,甚至无有一人瞩目其上,似乎生怕下一秒,这道光幕就要消失了一般。
就在苏先生道出奇计的当口,灰蒙蒙的山林之内,同样也在发生着剧变。
潮湿的滴水洞内,枯褐色的石岩上,绿苔疯长,狭长的石洞,入内百多丈,才次渐开阔。
粗陋的大厅内,二十余个奇形怪状的妖物,环着十余个火堆围起的篝火而坐。
这些妖物形态不一,唯一的相同的特点,则是脖间皆束着一块巴掌大黑牌,而这些黑牌,大多灰黑,少数墨黑。
烈焰汹汹,温度极高,将四壁的绿苔都烤得枯黄了。
篝火上架着一排排野猪,黄羊,个头较之寻常家畜,大了倍余。
隔着火堆的外围,是一圈粗陋筑起的石台,石台上堆满了色彩斑斓的巨大湖贝制成的盘子,盘子里皆是腥味十足的脏器,以及一些软体巨虫,以及必有的一盘粗白板结的盐粒。
一只足有小牛犊大小的鼠妖,盘坐在案前,痛快抓拿着脏器,蘸着盐粒,快意地塞入血盆大口,拎起粗大的葫芦,将昏黄的液体畅快的倾入喉间,足有半尺长的鼠须随着咬合剧烈颤抖,满足地长舒一口气,长大开阔的鼠口,发出古怪的妖音,“白虎老大,你们虎尊郡的野味滋味就是足,不愧是灵气丰裕之地啊。”
“鼠灵兄弟喜欢,稍后虎某送你一些。”
说话的是隐隐居中的一头纯白巨虎,长足丈余的巨型体魄,斜躺在柔软的毛皮上,远远望去像座小山,雪冷色的獠牙戳出口来,足有半尺,一对通红的虎目,黑夜之中,好似两个亮眼的灯笼。两只皮毛光泽的母虎,一持葫芦,一抓盘中的点心,殷勤地侍候着白虎。
“虎灵,废话少说,你这回召唤我等,到底是为何事?不瞒你说,鹰某近蒙金雕大王赏赐,学会了人族的战棋,这几日正与大王鏖战热烈,这不,大王又来信催请,鹰某总不能误了大王的时辰吧。”
说话的是只白头巨鹰,所在位置正对着白色巨虎,身量恐怖,比那小牛犊般的巨鼠还要大上一圈,浑身翎毛黑硬如铁,尖锐的钢啄森然泛着寒光,似有削金断铁的犀利。
“哦,老鹰你很忙嘛,既然很忙,那便快去,别让大王等久了,虎某可承担不起这天大的罪过。
巨虎优哉游哉地张开巨口,将一条烤得半生不熟的羊腿,一口吞了,看也不看巨鹰一眼。
忽地,巨鹰颔下翎毛陡然张开,双翼展开,巨大的翼展几要将宽阔的洞室充满。
“老鹰,莫非你来砸场子的!”
巨虎猛地站起身来,粗大的尾巴如钢鞭一般,将身旁伺候的两只母虎抽飞,额前的巨大王字狰狞绽放,虎目炯炯,凶光迸放。
“虎灵,鹰灵,我等同殿为臣,这是作甚?”
“好好一场盛宴,怎么胡搅瞎搅。”
“老子的香猪才烤好,老鹰把你那翅膀收了,若是扇飞了老子的香猪,老子和你玩命。”
“就是,众兄弟虽说同在大王麾下任事,可各自分管着一摊,十年八载也难得见上一面,好容易虎灵请客,众兄弟开怀畅饮,鹰灵你和虎灵那点屁事,都快一百年了,还不一风吹了。”
“………………”
众妖齐声鼓噪,一时间,满场煊赫如雷。
“好,看在众兄弟面上,虎灵,老子给你这面子,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巨鹰长啸一声,收起恐怖的翼展,坐了回去,鹰嘴一啄,一头烤得酥黄的黄羊,半截身子瞬间消失。
他非是给众妖面子,而是觉得事态不对,以虎灵粗笨的心眼,若非有事,喊谁喝酒,也不会喊自己,而方才自己假意要走,虎灵非但不急,却有些任己自去的意思,巨鹰隐隐觉得意头不对。
巨虎冷哼一声,也不回座,迈着虎步,缓缓转着,一开口,吐出霹雳来,“虎某今次召集众兄弟,非为别事,而是又发现了人族的踪迹。”
轰!
满场顿时爆炸。
“不可能,绝不可能了,三百多年了,老虎,你别骗我!”
“人族,在何处,虎灵,事关重大,不可虚言?”
“人族,多少,苍天啊,卑鄙可耻的人类,我要尝一尝人类的心肝。”
“三百五十四年了,还是从某父口中,我才知道禁锢我等的卑鄙人族,是何面目,原以为此生难以得见,岂料,苍天开眼,我定要擒得人族,活祭亡父。”
“………………”
众妖好一阵喧闹,方才歇止,随即,众多嗜血的目光,在巨虎身上凝住。
巨虎道,“此绝非虚言,你等也知晓,我虎尊岭距离那该死的禁区最近,一个时辰前,有小妖来报,禁区之中,出现了前所未见的怪物,某立时派遣坐下四力将前去探查,四力将中的白头苍猿,寿近四百,乃某座下为数不多幼时见过人族的老妖。苍猿回报,说是人族,某令其绘出那怪物形状,又取来古籍比对,果是人族不假。试想若非人族,怎能出现在禁区之中,若非人族,怎能生成如此恐怖的怪模怪样。”
巨虎言罢,满场久久无声。
忽地,巨鹰冷哼一声,“既然得报消息,为何不上报大王,如此惊天消息,若叫其他八领的妖得知,我金雕领的损失可就大了。”
“什么损失,别他娘的虚张声势。”巨虎低吼一声。
巨鹰桀桀怪笑,“疯虎,你耳目一惯闭塞,不知道也不奇怪。妖尊三百年前有令传下,若得人族消息上报者,封副王,赏灵丹。”
巨鹰方落,巨虎的身影从石室中消失。
“鹰灵,妖尊何曾有此令,我怎生不记得。”
一只豹头蟒身的金鳞豹瞠着巨目道。
“有搜罗人族消息的命令不假,封赏云云,不过鹰灵的玩笑罢了,可叹虎灵急吼吼地往火云洞报信请赏去了。”
巨鼠惬意地干掉一整头黄羊,拎着如匕首般的肋尖,剃着牙齿,调笑道。
巨鹰奇道,“鼠灵,你倒是悠哉,怎么,人族到来,如此惊天的消息,你莫非毫无震动?”
巨鼠桀桀道,“不瞒众兄弟,某承接祖上记忆,人族到来,无非是屠戮我等妖族,何喜之有,且那人族既奸狡,又颇具手段,十分难斗,听吾父言,吾祖便是死在人族手中。想吾祖何等手段,尚且如此,某如今修为,虽不坠吾祖之威,怕也敌不过人族诡计,若真有人族入侵,大不了,某率领众孩儿潜入地下,避此灾劫便是。”
金鳞豹连连挥手,“此言差矣,鼠灵兄,修为未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道豹某所言,生擒人族,活祭墓前,乃是大话。须知,今时不同往日,该死的禁制早在五十年前,便松动了。只不过须得修行到开智后期,尚可感悟,鼠兄只差一步之遥,便能自我感知。”
他脖颈间的铁牌正是漆黑如墨,而巨鼠脖颈间的铁牌尚为灰黑。
金鳞豹此言一出,惊动者非少,俱是修为不到之辈,众皆急问缘由。
金陵豹豪饮一口,指着埋头大吃的巨鹰道,“诸兄问我,不如问鹰灵兄,众所周知,鹰灵兄祖上出过王族,和金雕大王又是近亲,祖传印记最浓,家族藏书亦是出名的丰厚,所知秘辛不知多少,诸兄何不请教鹰灵兄。”
金鳞豹话罢,众妖又调转目标,皆来相问巨鹰,尽皆知晓此君最好面皮,素来傲慢,当下,奉承话如山般砸了过去。
白头巨鹰赚足了面皮,郑重开言道,“承蒙诸君抬举,某平素也的确好翻阅一些故纸堆,也曾听家父谈古论今,却是知晓一些传闻,是与不是,不敢打包票,道将出来,以娱诸君,倒也不可。”
开智期妖族,多能自祖传印记中自悟传承,除了罕见的天赋传承,尽皆能自启妖言传承,以及人族文字传承。
世代相传,尤其是积年老妖,开化不下于人。
巨鹰祖上出过紫牌王族,积累颇丰,他又幸好翻阅典籍,颇似妖中秀才。
“诸君可知,这万妖谷多大。”
未曾开讲,先抛出个问题。
一三头巨蟒嗤笑一声,道,“鹰灵兄开什么玩笑,纵使某驱使缓慢,上百年下来,也将这万妖谷游历个遍,想你鹰灵兄,一展翼便是三十丈,乘风御云,何其迅速,这万妖谷三两日便能打个来回,何须询问我等。”
巨鹰道,“不错,万妖谷东西五千三百里,南北八千四百里,分作八领二百一十三郡。”
“鹰灵兄何故作此老生常谈。”
巨鼠难得憋出个成语,得意地摇头晃脑,颇似人族的老学究。
巨鹰道,“的确是老生常谈,可某想问问这东西五千三百里,南北八千四百里之外,到底是何世界,不知诸兄谁能告诉鹰某?”
此言一出,众皆默然。
万妖谷纵横极广,寻常小妖纵使一辈子也难触碰东西南北之极,而诸位黑牌大妖也极少跨越诸领,更兼世代寄居于此,已成了习惯,至于谷外到底是何世界,为何此界有涯,却是极少有谁去想。
“还请鹰兄赐教?”
众妖皆郑重其事。
巨鹰长啸一声,怆然道,“说来,我等皆是苦命之妖,世代为人奴役。据某所知,八百年前,我等祖先便已寄居于此。如果说此是一方世界,倒不如是人族圈养我等囚笼。为何我等出不得此界,乃是人族将此处炼制成了他们试练其子弟的猎妖场所,此间在我等口中呼之为万妖谷,在人族口中却是叫猎妖谷,猎妖,嘿嘿,我等不过是人家眼中的猪狗,猎而杀之的牲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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