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知道程汶是个不学无术的直肠子,他差点就以为程汶是在暗讽耕哥儿对老祖宗不教训。所以老祖宗要亲自告诉耕哥儿读《孝经》……若是这名声传了出去,耕哥儿以后还能在士林立足吗?不,还能在世间立足吗?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不怪程汶怎么往老祖宗跟前凑老祖宗都看不上他。
程叙如同没有听见似的。面色和煦地对几个侄孙和晚辈道:“都坐下来说话吧!”
众人恭敬地应诺,纷纷落座。
程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很是委屈。
他又做错什么了?
难道表扬耕哥儿也有错不成?
他不就是在外面养了个外室,把家里的糟糠收拾了一顿吗?老祖宗也不至于一直这么摆脸色给他看吧?
这气量也太小了点!
程汶不由得讪讪然,喃喃喊了声“老祖宗”,那声音。像个哀怨的内宅妇人似的。
屋子里就有人“扑哧”一声笑。
大家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就看见了程池嘴角边还没有来得及隐去的笑意。
程叙不由皱眉。
程池刚接手家中庶务的时候还会和他各执己见,可渐渐地,程池在他面前就像戴了个面具似的,永远微笑的应“好”。可若是两人意见相同还好,若是两人的意见相左,程池就会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刚刚还笑着应“好”,转身该干什么就该什么……
为这件事,他已经明里暗里告诫过程池好几次了。
但程池羽翼渐丰,特别是程泾,他没有想到袁维昌不支持程泾,程泾也能想办法入阁,如今他对长房和程池都已没有了强有力的制约手段,言语上逞强,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可程池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挑战过自己的权威,居然在族人面前哧笑他。
这种风气不可长。
不然九如巷还有谁会把他放在眼里,把二房放在眼里!
“子川,”程叙定定地注视着程池,道,“你觉得你汶从兄很可笑吗?”
出言就把这件事引到了程汶身上去了。
程汶吓得一哆嗦,刚想说“不要紧”,程池已笑着道:“老祖宗言重了!我们是看着老祖宗和汶从兄这个样子,突然想到了先父。”他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表情变得有些怅然起来,“说起来我爹已经去世二十年了,如今他老人家活着。也到了‘随心所欲不逾规’的年纪了……”
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
程勋死的时候已位列小九卿。
如果程勋还活着,肯定会拜相入阁。
那长房就有两个内阁大学士了。
九如巷哪还有程叙指手画脚的份。
程叙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要比平时更沉得住气,可程池的这话就像戳进了他的心窝子里,让他忍不住脸色微变。
屋里的空气顿时有些凝滞。
程泸生怕程池和程叙谈崩了。
到时候可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忙道:“池从弟不说,我倒忘了勋伯父已经去世二十年了。再过些日子就是七月半了,我看不如给勋伯父好好地做场法事好了。”
“我正有此意。”程池道。“清明节去给父亲上坟的时候母亲还给我说起这件事。我想着家里还有长辈,心里还有些犹豫。刚才听到耕哥儿背《孝经》说起甫刑,想到我这也算是怠慢的父亲,正想哪天有空和老祖宗商量这件事。结果被汶从兄这么一闹腾,倒把这件事忘了。”他话说到最后,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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