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瑾忙吩咐施香迎了沔大太太到西厢书房奉茶,让春晚进来服侍自己梳洗。
谁知道她刚刚漱了口洗了脸,施香折了回来,道:“大太太说,二小姐正病着,千万别因为长辈要来探病就折腾着伤了精神,让我进来跟您说一声,在床上躺着就行,她看您一眼就走。”说话间,屋外已有了动静。
周少瑾听命行事,但也不至于真的躺在床上——她站在屋里等着。
施香去请了沔大太太进来。
沔大太太今年二月初二刚做的四十寿辰,是个身材丰腴,面如满月的妇人。她穿了件蜜合色四蒂纹的褙子,梳了个圆髻,只在发间并插了三枚镶南珠的金钗,简单大方又不失华美。
周少瑾上前行礼。
沔大太太没等周少瑾屈膝就快步上前把她携起,道:“你外祖母就是怕你折腾,一直惦记着你的病情也不敢来看你,我见你外祖母实在是担心,这才硬着头皮亲自过来的。你若还是这样不听长辈的吩咐,我也不敢再过来了。”
她在这里装病,却让长辈们担心,周少瑾赧然,喃喃地道:“劳烦外祖母和大舅母挂念,我已经好多了。周娘子说吃了这剂药就没事了。姐姐是怕我把病气过给了外祖母和您,这才把我拘在屋里,让我多休养几天了再出门。”
程家人看病都是请“周氏医馆”的周大夫问诊。周大夫太太娘家是开药铺的,她嫁到周家后,又跟着周大夫学会了把脉问诊的本事,金陵大户人家的女眷病了都会请她进府瞧瞧,一来二去,“周娘子”的名头比她丈夫周大夫的还响。
“那就好!”沔大太太牵周少瑾在屋子中间雕红漆彭牙圆桌旁的绣墩上坐下,仔细地端祥了她好一会,见她气色还好,长吁了口气,接过施香捧的茶呷了一口,问起周少瑾是不是还吃着前几日的药方,睡得好不好,吃得香不香,不能出门的时候都在家里做些什么……林林总总的,琐碎又具体。
周少瑾恭敬地答着话,只是这几天都没有睡好,时间一长,不免露出几分倦色来。
沔大太太见了叮嘱了她几句“安心养病”之类的话,就起身告辞。
周少瑾送了沔大太太到门口。
有小丫鬟在门外等着,见到沔大太太出来,上前行礼,笑道:“老太太让我过来跟您说一声,过两天家里有客来,让您从二小姐这边出来了就过去一趟。”
周少瑾顿时心里像被猫抓。
外祖母孀居,等闲不见客,但凡见客,不是亲眷就是贵宾。
是谁要来呢?
要不要派个人去打听打听?
一想到这个,周少瑾又泄了气。
她现在哪有什么人可用?
不像从前,有什么事只要她吩咐一声,服侍她的郑妈妈做不到,林世晟也会帮她达成。哪像现在这样……
周少瑾想着,就有些发呆。
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她却时时被记忆中的事所影响。再这样下去,她只怕会分不清楚什么是真实的,什么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了!
周少瑾情绪低落,把自己卷在被子里,一会儿醒,一会儿睡,脑海里一会儿出现姐姐红肿的双眼,一会儿出现程辂狰狞的面孔……混混沌沌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等到施香推醒她时,她这才发现天色已晚,屋子里已经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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