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时候,朕与怀信公商议出兵北正之事,他老人家觉得此事有待从长计议,是以,专门召将军进宫来再行商讨。”
“怀信公也不赞同陛下此时出兵罢。”
赫羽见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分明已是看穿了自己心思,便知这谎是编不下去了,只得黯然低首,“你怎知晓?”
韩刍夫笑道,“若是怀信公赞许了,陛下还会以这般姿态与我商议吗,此时,诏书只怕都已到了我手上了。”
少女闻言不解,抬首问道,“朕有这么专横么?”
韩刍夫望着少女迷惑的一双大眼,看她神情间颇有几分自责的模样,但笑不语。她做这君王已三载有余,早已是不彰自显,不怒自威的端庄仪态,可这偶尔流露出来的小女儿模样还如从前般,看着教人怜爱陡生。
蓦地想起那日王安歌的玩笑话来,若是三皇子无家可归,便只得由女君将其收留了,没来由地,这怜爱又成了隐痛。
“三皇子大势已去,陛下还是铁了心要助他?”
“若是他兄长不费一兵一卒,便将北正收之囊中,朕自然不再强求,可如今,南泽入主北正,这大皇子只怕早已形同虚设,假以时日,待得南泽势力稳固,定生歹意,此时若我大凉畏惧眼前之难,岂非后患无穷。”
“陛下当真是为了长远计?”
“这是自然”少女顿了顿,又嗔怪着问了一句,“莫非,在将军看来,朕还有其他意图?”
“陛下若是有其他意图,此时便不该召我进宫,只需静静坐观其变便好。”
赫羽知他话中所指,又羞又怒,只得转过了身去,不理会他的揶揄。若说自己未曾有过这等私心,也是假的,只是,此时若趁人之危,岂是一国之君该有的行径。
“不管你信是不信,朕是真心想将南泽人赶出北正,以还我东疆的太平,将军深明大义,定也明白其中利害,还望莫要推辞,若你应了,朕有重赏。”
“陛下打算赏些什么?”
赫羽闻言一怔,转过身来,瞧见那张脸上毫无玩笑之意,她知此人不慕名利,无视钱财,是以那句定有重赏也只是说说罢了,不曾想他竟还当了真。
回想起定王府那晚,自己便是随口应了他,才落得个尊严丧尽,屈辱下台,无论如何,这等不堪的糊涂事再也做不得了。如此一想,这到嘴边的海口竟是如何也夸不出了。
韩刍夫料想她是忆起了往事,清澈如水的一双眸子里几分羞色几分愤然,樱唇微启,却又欲言又止,似是受尽了委屈却又不敢开口申诉,倒是教自己这日积月累的愧疚更甚了,不禁暗叹一声。
自母亲与妹妹先后去了,身边便再也没了个亲近的女子。后来有了痛失父亲的南宫莲月,而于她面前,自己唯有竭力将她推得远远的,也不肯承认半分。这男女之间的事,已然糊涂半生,可在眼前这女子面前,又该如何糊涂。
“韩将军,我还有话说。”
“陛下请讲。”
“我南宫赫羽并非不顾全大局之人,于公,南泽染指北正,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时若不予强力打击,必为大患,于私,我与三皇子虽惺惺相惜,心意相投,我却知晓他心中抱负,三皇子虽非圣人,却心思坦荡,非擅弄权术之人,若有他掌管北正,我当安心,也是大凉将士之福。”
惺惺相惜,心意相投,她终究还是承认了。是了,她是堂堂一国之主,喜欢上一个人,又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呢?
“陛下,当真舍得?”
赫羽听懂他话中之意,呆了许久,终究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