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灵均虽料到迎回母亲并非易事,却不曾想,这南泽人竟这般不知足,过了南岭,便是他南泽疆境,他这摆明了是要叫自己将他送回老家去。
“我若不答应呢?”
“若有董贵人为我等陪葬,死的也算其所。”
宋灵均闻言,虽心生愤恨,叹自己竟遇上此等无赖之人,却也无可奈何,母亲性命在他人手中,自己只得任之差遣。当下于母亲身侧盘腿而坐,柔声说道,“母亲,咱们母子二人便陪他们走着一遭,谅他等也不敢奈我何。”
董贵人虽心有不甘,却也无计再施,思来想去,只得将这遭遇尽数怪到了大凉将士头上,若他们那时便将这些恶徒困死在城中,又怎会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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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正之小,实非谦辞,以柴桑城为中心,方圆亦不过五百里而已,三日之后的落日时分,南泽两万余人便至南岭。
马扈等人一路上终究还是不放心,每日里均有探子遣出去回查军情,却见北正的将士果真未出虎牢关半步,倒也慢慢信了那三皇子的话。
南岭地势不高,要翻过去并非难事,因此地算不得富庶之地,人烟稀少,无论是北正子民,还是南泽子民,都甚少来此经营。好在此地野果山味颇多,又值此夏秋交替之际,可吃的东西更多,这给已连着两日没吃上一口饱饭的南泽人无疑是雪中送炭,是以好些将士也都松懈了下来,只等着吃饱喝足后再睡半宿,便可翻山越岭回老家了。
月明星稀,岭下原上一片寂寂。
晚饭时分刚过,宋灵均便去找过马扈请求离去,那马扈一路上将他母子二人当成保命符一般,倒也还客气,直说子时已过,待南泽将士拔营而去,两厢里便分道扬镳。
只是宋灵均母子,身在敌营之中,如何能睡的安稳,眼见着便能安然归去了,心中自然也是归心似箭。
简陋的营帐内,微微烛火隐隐颤动着,母子二人相对而坐。这一路而来,日夜均是有南泽人监视左右,母子之间也说不得几句体己的话,此时这帐内再无他人,北正亲卫已然领命去备车马,正是可说上几句的时候。
董贵人见自家孩儿一连几日皆似是心神不宁,难免生疑,柔声问了一句,“灵均,这几日见你似有不快,莫非是那大凉的大将军为难了你?”
“哦?母亲为何如此发问?”
“母亲虽是深宫妇人,却也知晓,军中之人向来狂放,他欺你手中无兵无卒,想来也不会礼遇有加。”
“韩将军虽非卑躬屈膝之人,也绝非傲慢无礼之徒,未曾为难过孩儿。”
“你不日便要登基称帝,他却终究是他国臣子,若有为难你,自然要给他几分颜色,若是没有,金银财帛,多赏他些便好。”
宋灵均闻言笑道,“母亲有所不知,这大凉的大将军是个怪人,非但没有自家的府邸,至今还屈身于王舍城一所废弃的王府之中,出入一切从简,半分大将军的威严仪仗都无,似这等人,又会将金银财帛纳入眼?”
董贵人呷了一口清茶,奇道,“不贪名不图利,那他做这大将军是为了作何?”
“孩儿亦觉奇怪,这个中缘由,只怕整个大凉朝廷,都无人知晓。”
“哦?那母亲倒是好奇了,这大凉女君究竟是如何让他甘心为之驱使的?莫非...竟会是美人计?”
宋灵均听闻美人计这三个字,竟忍不住笑了出来,“母亲说的什么话,且不说大凉的陛下端庄自持,大将军也非轻薄之人,再者,女君方是妙龄少女,他二人年岁仿若父女一般,是以如何也跟这美人计扯不上干系。”
董贵人放下手中茶杯,笑了起来,“哦?那你倒是说说,这大凉女君是如何的端庄自持,籼儿说,你可是将那女子夸上了天。”
宋灵均被问得面上大窘,支吾不言,眉宇间慌张神色却已将他心思出卖了。知子莫如母,董贵人见状,已然知晓,他去了一趟王舍城,果真是将一颗心丢在了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