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羽赶至秭归之时,离着韩刍夫离开南疆大本营已有整整七日了,分别时的音容还在眼前,此时那人躺在木榻之上却犹如一具没了魂魄的躯体。秭归是离着南岭最近的大凉城池,将士们只能护送着重伤垂死的他来此落脚。他全身上下刀伤不下十数处,且好几处都伤在要害,然则这些都是皮外伤,不管是秭归守军营中的军医,还是这城中数一数二的江湖郎中,都说他致命的要害在身体内,背上的骨头都被石块压砸得变了形,虽救治的及时,该接的接上了,该放回原处的放回原处了,能否恢复如初,只能看天意了。
三伏天里,热意灼人,赫羽趁着旁人为榻上的人擦洗身子之际,匆匆去寻了吃的裹腹,她在军营里待了那许久,早已习惯自己照顾自己。这是一处废弃的府邸,只是门口未有牌匾,她不知是哪位曾在此居住过,看其格局装点,当是位女子。血红色的残阳洒在庭前院落里,假山下有个小池,无人看管已久,已成了个浑浊的泥塘,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她坐在廊下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着吃的,她自今日一早踏进这府里便滴水未进,空荡荡的腹中有食物填满,这颗心却像什么都填不满了,吃进嘴里的白粥明明没有味道,却渐渐和上眼泪咸涩起来。
府内掌起了灯,只是些火把和残烛,赫羽站在门口处等着,待几个将士自屋中送出了郎中,她方才进去。木榻两侧是他亲卫在守着,见她进来了,两人犹犹豫豫,终究还是出去了,连招呼也未打一声。她轻手轻脚搬来了一张椅子放在了榻前,今夜她本就是打算守着他的,她方才在屋外听得一清二楚,那郎中不识这榻上之人的身份,便将话说得坦白清楚,若这两三日内他再不醒来,怕是再无转机了。
府院里静悄悄的,偶尔有隔墙传来的犬吠声,更衬的这夏夜寂寥。赫羽盯着榻上的男人,她还是第一回见着他睡着的模样,只是若他真的只是睡着了,自己却是万万不敢这般盯着他看的。他宽了衣,身上却缠满了新换的纱布,就连一双臂膊上都如此。那矿道终究是塌了,照着将士们一番描述,他能捡回这半条命来,已是万幸之极了。
赫羽俯下身去,仔仔细细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想着他面对死亡时是不是也会怕呢,是不是也有悔呢,悔不该当初应了自己的请求,她忆起往事,又忍不住落泪,他以为他总是无所不能,却忘了他也是血肉之躯。她狠狠哭过了一场,便在心里决定了,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唯有不再教他抱憾终生,若他还有余生可言。
长夜漫漫,赫羽乏了便就趴在木榻边上睡上一会儿,醒了便就继续看着榻上的人发呆,就这么反反复复睡着又醒来,榻边的残烛换了一只又一只,还是见他眼眸紧闭,不似半点要醒来的模样。她有些恼,自己何尝如此虔心地等过一个人,他竟这般不知好歹,她越想越气,却对着这样一具虚弱的身体发作不得,唯有狠狠盯着他,可他闭着眼什么都看不见,只气得自己黯然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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