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是非常非常努力。
这一点其实并不需要他证明,工坊角落里的那具骷髅,它就像一台监视器一样二十四小时记录着因达尔的一切动态,必然时,甚至会一刀斩了他。
紧接着,石应虎看到了与自己分别半个月后,已然焕然一新的莫里亚蒂,这一刻,它完全鸟枪换炮了,全身的重型装甲,左手执握着金属大盾,右手执握着一柄三角重锤。
石应虎上前打开莫里亚蒂的面甲,只见这头憎恶巨兽的模样也改变了,虽然当年已经很尽力,但石应虎的针线手艺并不怎么好,因此,不得不说莫里亚蒂在形象上真是丑陋得一塌糊涂,甚至可以说是像地狱恶鬼的凶暴恐怖造型。
然而此时此刻,仅仅只看脸的话,莫里亚蒂已经变成一个仅仅只是有些丑陋的呆滞胖子了,皮肤上缝合线的痕迹淡得几乎消失了,肤色变得一致,而它的目光当中甚至能流露出情感。
“主人,莫蒂,莫蒂很想你。”
“哦,乖乖,没事了,没事了。”一边言说着,石应虎一边以手指轻轻击点莫里亚蒂的前额眉心,在力量入微入化的控制下,就好像将一块石头投入到湖面中,又好像蝙蝠的音波能力,石应虎通过这轻轻得一指,将莫里亚蒂目前的身体状况完全洞悉。
“超凡绝伦的解剖学基础素养,即便是我,也不可能在短短半个月时间内,做得更好了。”不仅仅是为莫里亚蒂更换装甲外加“整容”而已,石应虎发现,经过这半个月的微调,因达尔已将莫里亚蒂全身的组织结构都微微调整了一遍,消解对冲与内耗,加入一些正常人类不可能拥有的辅助型肌肉腱肌,真的将憎恶巨兽莫里亚蒂的原上限能力提升了近百分之二十,这样的能力,对于一名中阶死灵法师来说,真的称得上是超凡绝伦了。
“您太过奖了,能够为您而服务,是我一生的荣耀。”俯身,施礼,谁也不能怀疑这一刻因达尔的真心诚意。
因达尔,野蛮人职业者家族,赫鲁家族的次子,因为自幼身体疲弱多病,因此一直不为父母所欣赏喜爱,一切荣耀与地位与他无关,家族的资源倾斜与他无关,哪怕,因达尔凭借自己疯狂的努力获得了死灵法师的转职。
痛苦、挣扎、野心,不甘,石应虎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轻轻得叹,却也难以帮他开解。
原生家庭对于一个人的伤害往往是巨大的,并且也是旁人难以插手的,随着生命的成长,这个男人日渐成熟起来,但儿时的过往、与父母诡异的关系、种种割裂般的经历,让他像是一株被扭曲着生长的盆栽,怪异,并且长满了剧毒的尖刺。
“我……也是家里比较不受宠的那一个,倒不是父母有意冷落我,而是作为家里的次子,于上,要避让哥哥,穿他的旧衣服、用他的旧玩具,于下,要照顾年幼的妹妹。”
“不过,人生的前三十年是父母赋予的,其后的人生,就是自己选择的了,来杯青亭岛特产的麦酒吗?”石应虎一晃手掌,他的手中出现两缸装满麦酒的铜杯,他递给了因达尔一只。
“谢谢……大人。”
“因达尔,你很有才气,我非常欣赏你,只要你继续努力下去,稍稍辅以际遇,传奇死灵法师境界对你来说就像伸手到口袋里拿东西一样容易。但我也很担心你,你的作品,实在太精美了,精美得让人觉得脆弱,有时候我希望你的能糙一点,这样活得轻松,也更有生命力。”
“谢谢大人的教诲。”虽然不适,但喝着啤酒,因达尔却也非常清楚,以眼前这位大人的繁忙,肯花出一些时间来开解自己,这已经是莫大的情分了。
“我可以给你一份实权职务,要塞军需官怎么样?”
“大人,我想继续研究死灵术!”听到这个建议,因达尔悚然一惊,抬头言道。
“继续研究死灵术,你可能要几十年的时间才能真正扬眉吐气,挺直腰杆,若是你现在去做要塞军需官,现在就可以掌握实权,成为你的父母你的家族所恳求巴结的人物。更何况你觉得这场战争能打上几年?打个三五年,战争就结束了,那个时候你在军需官上获得的功勋,绝对十倍于你作为死灵法师获得的功勋,耽误个三五年,你觉得对你死灵术的研究,有那么大的影响吗?少这三五年,你未来就无法晋升了?”虽然外表上看,两人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但事实上石应虎两世为人,经历又多,他的目光比因达尔高远太多了。
“……大人,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因为我欣赏你。但我又知道,继续研究死灵术的话,没等你研究成功,你的父母就已经老去了,你永远都无法证明你是他们最出色的儿子,这会变成你心底里的一个黑洞,让你永远都没办法感受到快乐。”
“我知道,研究死灵术带来的充实愉悦感让你很沉迷,但我更知道,一个心里有缺陷的人,过度沉迷于本来就倾向于黑暗的死灵术,实在太容易堕落了,我不希望有一天,我要亲手干掉你。”说到这里时,石应虎伸手拿酒缸同因达尔轻轻碰了一个。
“当然,命运是自己选的,因达尔,我给你选择的机会,如果你想继续研究死灵术,我也不会反对,相反,我会给你更多的资金,更大的投入。好了,我走了,我的话,你有时间就想一想,没时间就忘了吧。”挥手一招,收回憎恶巨兽莫里亚蒂,石应虎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他身后,少年死灵法师因达尔呆呆站在死灵工坊里,一时陷入迷茫。
人生命运的走向由许多许多选择构成,前三十年的不幸,可以是原生家庭带给你的,其后三十年的不幸,原生家庭固然还有一定影响,但已经不再是主因了吧?
把自身遭遇的一切不幸归结于外,这固然痛快了,但未免就太没有骨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