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祖年间,刘源为编纂《簪缨世族》曾在天水营旅居数月之久,考证胡海乃益阳人士,但究竟是益阳何处,又是何时结识耿存蔚、结伴离乡,则终不可考。
元和十九年的二月是大月,这月三十日,靖难十一士中最后一位遭捕的胡海问斩,持续半月多的乱党抓捕也终于渐渐告终。
行刑之处在原天水营辕门,早在胡海被捕之日起便有告示张贴出来,三日间上至楼罄,下至罪兵所士卒,将种种刑具都在他身上用个遍,无论如何,只有一句他被捕那日说的话:“此水朝所为,死国事,酬死友,今请速杀!(3)”
耿存蔚在邓擎默许下去看过他一回,当时他方受完刑,咬牙咬得口里说不出话,耿存蔚凑得近了,才含含糊糊从他嘴里听见这句话:“你从前不是不喜欢这个字?”
胡海早疼糊涂了,嘴里反反复复念叨这句话,耿存蔚又站起身,隔着木栏看他,看他疼得昏死过去,接着柔然士卒们用刑具让他醒过来,又敷衍道:“都尉大人有令,趁这两日未行刑,总要从他嘴里撬出些什么来才好。”
“谁的令?”
“都尉大人,楼大人。”
“邓大人不曾交代?”
“哪个邓大人?”
柔然士卒倏得想起来,说:“都尉交代过,这样的事不必禀报邓大人,大人军务倥偬,即便是咱们说了,他也未必过问。”
耿存蔚听他怪腔怪调的咬着“倥偬”两字,默默低头看着胡海,后者昏了不足一刻便醒转过来,他睁眼那一瞬是看见了耿存蔚的,动动嘴唇,也没说什么。
“吃过了不曾?”
他答:“早吃过。”
“有梅山客今晨做的擂茶,吃否?”
“几日未吃,倒有些想了。”
耿存蔚便从胸口里摸出水囊来喂他,胡海只喝了两口:“凭着这口气能找到路便罢,再喝,怕他们过会儿要换法子折腾我了。”
“自己琢磨出来的法子,也会怕?”
胡海倚着木桩喘息:“这不是……明知故问。”
“是韩越钟。”
胡海已然又昏死过去。
次日胡海行刑时,整天水仅邓擎一人相送,时满街都是柔然士卒,楼罄带人守了数日,一无所获。
元和十九年,赭案时,有靖难十一士,怒于柔然暴政,遂拔刀,欲以身赴难,约:生同志,死同烈!
有士胡海,藉其高位,博连军士为起具,然事卒为潜安侯邓擎闻,斩于辕门,避及多人,历刑而无言一字,临刑日天水惟邓擎相送。
——《天水闻录·靖难十一士》
注:(1)【剩好头颅酬旧友,无损面目见群雄】为清·唐才常狱中题诗。
(2)【君以此始,必以此终】摘自《左传·宣公十二年》。
(3)【此水朝所为……今请速杀】化用自清·唐才常被捕时所说“此才常所为,勤王事,酬死友,今请速杀!”。半途而废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