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温斩蹙眉,当真不知道聂北在搞什么了。
他冷着脸,把石头递还给聂北,就看他要怎么将这事进行下去。
聂北接过石头,又拿给其他的大臣们,让所有大臣们都过目看一遍,然后道:“这石头就是一块很小的鹅卵石,没什么特别的,任意找个小溪,随便刨一刨,就能刨出一个这样的石头来,可它不寻常的地方就是上面有内力撞击的裂纹。”
这次,他让殷玄亲自看。
殷玄显得很是漫不经心,刚随海把证物拿上去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那个裂纹,那个裂纹到底是撞击而产生的还是人为的,他心知肚明。
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他也心知肚明。
他眉梢微挑,薄唇逸出讽刺的弧度,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在那里冷眼看着聂北自导自演,这个时候殷玄倒跟陈温斩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同仇敌忾了,他倒要看看聂北一会儿怎么收场,把夏途归推了出来,若这一出戏唱不好,那死的可不仅仅是夏途归,而是夏氏九族!
殷玄装模作样地瞅了一眼,说:“确实有内力撞击的裂纹。”
聂北又让陈温斩看,又让其他大臣们看,然后又道:“这石头是击碎御辇的凶器,是我在御辇的废墟里找到的,为什么单说它是凶器,而不说别的,因为御辇击毁后的废墟里全是灰尘碎梢以及木屑,唯这一个石头安然无恙。”
大臣们听的聚精会神,津津有味,听到这里,有大臣问:“那这也不能说此事件就是夏统领所为呀!”
聂北道:“出手之人不是夏统领,是武功高强者,有可能他的武功还在皇上之上,而他不露面,是因为他不是我朝中人,他是江湖人。”
一句江湖人,生生把所有人都说呆了,包括陈亥,包括陈津和陈建兴,包括陈间和陈璘,亦包括陈温斩。
江湖人?
这个词出现在这里,不能不让陈氏一族人多想,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陈氏一族人想用江湖人杀聂北,这还没行动呢,聂北就在金銮殿上说有江湖人想杀皇上,这听上去真的有点让人心惊肉跳。
陈亥眯了眯眼,锐利地盯着聂北,心想,他知道了他们的计划?所以在这里先把江湖人提出来,往后当真有江湖人在帝都怀城兴风作乱,他就可以一语咬定这些人又是冲着皇上来的,进而顺藤摸瓜,再把矛头指他陈府?
不管是有意刺杀皇上,还是有意害婉贵妃,这都是死罪。
陈亥冷冷地在内心里笑了一声,想着聂北就是聂北,十六阎判的威名也着实不是白给的,但你今日放了陈温斩一马,我陈府亦不会放过你。
陈亥收敛神情,站在一边,也看聂北怎么将这出戏唱下去。
聂北是不管任何人的想法的,他将那两件证据一一解释清楚了后,又将证据放回去,随海拿着又摆在了殷玄面前的龙案上。
聂北冲殷玄拱了拱手,说道:“皇上派人去夏途归的屋中搜一搜,看能不能搜到这种箭。”
殷玄转头对随海道:“让戚虏带人去。”
随海说了一声是,连忙出去通知戚虏,戚虏听了,二话不说,带着御林右卫军们就去了夏途归的家中,待回来,戚虏怀里抱了十几根那样的箭,大臣们都冲上来围观,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还伴随着很多大臣们的惊叹声和不可置信的声音:“真的是夏统领?当真没看出来呀,他平时老实憨厚的,还是夏公家的嫡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呢!”
有人低应道:“你不知道夏公当年跟皇上闹的有多不愉快吗?或许是心里一直忍着一口气,没机会撒,就趁着这次大典呗,他是宫外禁军统领,这机会对他来说,难能可贵呀!”
有人点头:“说的挺有道理。”
有人低声:“可这胆子也太大了,谋害皇上,谋害婉贵妃,这是要诛九族的呀!”
众人不应声了,这事儿还真不是他们能管得了的,也不是敢插言的。
陈温斩才不理会那些人的嘀嘀咕咕呢,他也不管戚虏怀里的箭,只对着聂北道:“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压根没办法让人信服。”
聂北道:“一双背后的眼,一个行踪缥缈的江湖人,一个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石头,屋中藏着与射杀婉贵妃时所用一模一样的箭,你以为,这是巧合?”
陈温斩心想,行踪缥缈的江湖人?瞎掰!一双背后的眼?更是瞎掰!还有石头和箭,那也是瞎掰!明明事情是我做的,明明御辇的暴炸是因为百蚁吞虫,明明他的小祖宗是他射伤的,聂北为什么要冤枉夏途归!
陈温斩深吸一口气,他不能让聂北把罪名扣到夏途归身上去,虽然陈温斩知道,这是聂北把他置身事外,保他的法子,但如果是这样的保法,他宁可不要。
陈温斩抬脚,正欲往前跨一步,却被陈津拽住了手。
陈津瞪着他,小声说:“做什么去?”
陈温斩看着陈津,那一刻,他举步维艰,心灵被重重地切割着,一边是至亲的家人,一边是兄弟,他这一脚踏出去,解救了兄弟,却又害了家人,可不踏出去,保全了家人,却又连累了兄弟,似乎,怎么选都不对。
原本陈温斩想,以聂北的能为,一定能把这件事圆过去,可陈温斩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聂北会拉夏途归来垫背!
为什么?
陈温斩死死地瞪着聂北,可聂北不看他,只看向龙座上的男人,殷玄凤眸浅眯,修长指腹轻敲着龙椅的扶手,看着聂北,问道:“哪里来的江湖人?什么江湖人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来去无踪?就算真有这样的人,以夏途归的能力,何以请得动?”
聂北不缓不慢道:“那就要传夏统领进殿一问了。”
殷玄冷笑,却是扬声道:“戚虏。”
戚虏松开箭上前:“皇上。”
殷玄道:“你亲自带人去夏宅,将夏途归带过来。”
戚虏沉声:“是。”
走之前他指了指地上的箭,问殷玄:“这些要带走吗?”
殷玄道:“不用,放着吧,一会儿也让夏途归看看。”
戚虏哦了一声,转身出殿,带上御林右卫军,去了夏宅,可夏途归不在夏宅,他一大早收拾好起来要去上朝,刚收拾好出门,就碰到了二狗子,应该也不是碰到,看二狗子的样子,像是等了很久了,二狗子跟他说,今日他不用上朝了,他家少爷会去,让他歇歇,今日也给自己放一天假,禁军里面的事情,今日他家少爷全包了。
夏途归听了,频频吸气,打趣二狗子:“平时不见他心疼我,今儿怎么心疼了?三年多都不管宫外禁军的事儿,让我一个人操劳,回家一趟,就知道心疼人了,行,看他心情好,我给他机会显摆,那我今日就不去了,让你家少爷好好忙吧。”
二狗子笑道:“我家少爷说,以前劳累了你,现在他要补回来,往后上朝奏议,全都他包揽了,你以后就不用起这么早了,享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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