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玄低咳一声,说道:“不熟。”
聂青婉道:“那你又是认识爹,又是认识儿子,现在连女儿也认识了。”
殷玄左右看了看,没人,他就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卧常谷是大名乡的乡长。”
聂青婉刹那间一怔,虚虚抬头,用‘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看着他,半晌后她又扭头,朝着窗口的另一端看去,那个姓卧的姑娘半个身子都要倾过来了,满脸潮红,眼睛亮如星辰,一动不动的看着身前的男人,似乎不跟他说一句话,她就不会罢休,完全就是一副沉浸懵懂爱情里的模样。
聂青婉收回视线,往殷玄身上看一眼。
那一眼,让殷玄的心拔凉拔凉的,殷玄正准备说:“我跟她没任何关系。”
可还没说出口呢,聂青婉就道:“卧姑娘长的很好看。”
殷玄几乎脱口而出:“没你好看。”
聂青婉道:“你这副模样,也的确很容易让小姑娘们动心,我看她对你一见钟情了,既是大名乡乡长的女儿,纳入后宫,倒也不委屈你。”
殷玄脑抽地说一句:“她比你还大呢,不是小姑娘,是老姑娘。”
聂青婉挑眉:“哦,你连她比我大都知道?”
殷玄一下子恨不得咬掉舌头,他太紧张了,又怕她误会,就急切地只想撇清关系,却不想,掉到了她的陷阱里。
向来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皇上一下子有些词穷,他竟无言了片刻,这才慢吞吞地小声道:“卧常谷的家眷名单上有写,我扫过一眼。”
然后沉默地抱紧她,说道:“婉婉,不要说让我生气的话,我没有后宫,我只有你,以前就算有,也只是虚设,往后这些虚设我也会慢慢清掉。”
聂青婉挑眉:“哦,你要清掉后宫?”
殷玄点头,十分坚定:“嗯。”
聂青婉道:“大臣们会不依你的。”
殷玄道:“我的后宫,我说了算。”
聂青婉道:“为了后代子嗣,这后宫也不能清。”
殷玄道:“我们的后代,我们两个操心就行了,不需要别人来画蛇添足,我说过了,我会给你很多很多孩子,你曾经也说过,要为我生很多很多孩子的。”
莫名的想到这个画面内心就十分的荡漾,他又压低声音说:“为了早点实现目标,我们每天都得努力,不能懈怠。”
聂青婉翻白眼:“我什么时候说过给你生很多很多孩子了?”
一个都没说过,还很多!多个屁!
殷玄哼道:“你别想抵赖,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
周围没人,隔壁的船虽然紧邻着,可中间还隔了一个泊槽的距离,聂青婉和殷玄说话的声音又小,隔着船舱,卧伏美也听不见。
但卧伏美看见了男人怀里又搂抱了一个女孩,女孩刚才大概也是出于好奇,往她这里看了一眼,然后卧伏美就看到了女孩的样子。
比她长的美一些,但也不是美若天仙。
就只一眼之瞥,卧伏美也没能仔细打量到她的眉眼,但还是在心里酸酸地嫉妒了一下。
一个女人看到另一个更漂亮的女人站在自己心仪的男人身边,心里若不发酸,那就真不是人了。
卧伏美见他二人站在那里一直没动,就又喊了一声:“公子!”
卧伏美其实只想问一问殷玄的名字,但显然,殷玄不愿意搭理她,见她那一喊,聂青婉又朝窗口看了去,殷玄立马把窗口一挡。
殷玄现在真是烦死了,立马喊来随海,让他去通知水手们开船,把船开远,越远越好。
随海见聂青婉来了,就知道皇上干嘛这么急了。
随海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想着,皇上你活该,叫你趁婉贵妃不在,招蜂引蝶,小心晚上连床都没得睡。
随海下去,通知水手们开船。
殷玄搂着聂青婉的腰,有点儿讨好地问:“去船板上吹吹风?”
船既开了,这会儿想下船也是不可能的了,而且殷玄也不会允许她下船,聂青婉想了想,觉得自己在当太后的时候对这些小乡小镇从没关注过,那个时候她的所有精力全都用在了整合四方的领土霸业上,关于后方的安抚稳建的工作,全都交给了夏谦。
夏谦做的很好,从没让她操过心,亦没让她失望过,故而,那些杂七杂八的小事,全都截止在夏谦那里就结束了,她倒真没注意过大名乡,不知道这里是座风景闻名之乡。
聂青婉轻声道:“也好,上去吹吹风,顺便看看景。”
殷玄高兴地搂起她,上去了。
上去之后也不可能只跟聂青婉站着,殷玄又喊随海,让他搬椅子上来,随海也是太有眼色了,直接搬了一个长榻上来。
别问他是怎么搬上来的,他一个练武之人,连一个长榻都搞不定的话,那他还练什么武,他用内力轻松就搬上来了。
把榻放在般板上之后,随海又屁颠屁颠下去,搬了个桌子,又让厨娘们备了一些吃的和喝的,他给端上去,摆在桌子上,然后悄然退下,把美好时光留给皇上和婉贵妃。
如果不是船板上有风的话,随海都想点蜡烛上去。
虽然不能点蜡烛,但是可以挂灯笼。
随海机智地让船里服伺的仆人们去挪两个灯笼过来,他要挂到船板上去。
仆人们什么都不问,拿了这位爷的钱,自然事事都听这位爷的。
仆人们麻溜地下去挪灯笼,挪好拿过来,交给随海。
随海拿到船板上,挂在很显眼的位置。
聂青婉没坐榻,她就站在栏杆处,双手扶着栏杆,看着四周景色,还有慢慢化开的浅薄的沙滩,而随着船乌的启动,身子调转,她也看到了隔壁船上的人,倒没去刻意注意那个喊殷玄公子的卧小姐,只是随意一扫,扫到了王芬玉和谢包丞。
聂青婉轻轻地讶呼一声,殷玄就站在她的身后搂着她呢,她一讶呼,他就立马问:“怎么了?冷吗?”
他立马像热炉一样将她紧紧围住,双手原本是放在她的双手两边的,此刻也覆上她的,没发现她的手凉,他低头,吻着她的侧脸,问道:“怎么了?”
聂青婉挣脱开手,指着隔壁的那个船,说道:“我看到谢包丞和王姑娘了。”
殷玄是没往任何地方看的,虽然周遭的风景美,可他怀中的风景更美,他就只顾着看她了,哪里知道外面有什么。
见她手一指,是隔壁船的方向,他当即就皱起了英俊的眉头,想着若是那个卧伏美再这么阴魂不散,让他的小女人误会他,他一定对她不客气。
正想着呢,聂青婉说看到了谢包丞和王姑娘。
王姑娘。
想到谢包丞中午吃完饭从大名有客食府离开的时候跟王芬玉的约,殷玄想,原来是谢包丞和王芬玉。
殷玄抬头,顺着聂青婉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隔壁的第二层船舱里坐着王芬玉和谢包丞。
那一艘船不能被包租,似乎是固定不动的,四周灯笼挂了很多,应该是做着当地的某种营生,除了王芬玉和谢包丞外,里面的游客也不少,有坐的也有站的。
殷玄不关心那俩人,看一眼就收回,说道:“中午的时候谢包丞让王芬玉当他的向导,可能游到船乌这里来了,就进去坐坐,不用管他们,你饿么?我们去榻上坐会儿?”
聂青婉摇头:“不坐,我想站一会儿。”
殷玄摸摸她的发,低声说:“那就再站一会儿,但也就一会儿,不能太久,不然你腿会受不住。”
聂青婉没理他这话,只推开他,换了个方向,去看别处的景致。
殷玄黏着她,她上哪儿,他就跟哪儿。
船开的慢,本来就是游赏的船,开出来就是荡个情调,自然慢慢的荡,有夜风吹拂,带起海面上的潮热之气,扑在脸上,痒痒的,发丝被风吹开,轻轻地往后拂,拂在了殷玄的脸上,把他的心也拂的痒痒的。
殷玄有些头晕目眩,不知道是船荡的,还是被她的香气熏的,总之他现在好想抱她进屋去睡觉,然后一直睡,一直睡,睡到二人头发花白,一起进棺材才好。
他吻着聂青婉的发丝,低声道:“婉婉,我们回屋好不好?”
聂青婉道:“不好。”
殷玄道:“你吹风吹了有一会儿了,小心着凉。”
聂青婉道:“大夏天的,着什么凉,这风挺舒服的,我想再吹一会儿。”
殷玄闷闷地吸一口气,想着刚刚真是嘴贱了,才开口说让她上来吹吹风,他应该说进屋睡睡觉的。
聂青婉不进屋,殷玄也没办法,就陪她在外面吹风,但半个钟头后,他还是一把抱起她,坐在了榻上,让她休息一会儿,吃点儿东西,再喝点儿水。
而等她吃好喝好,殷玄就抱着她吻了起来。
船已荡开沙滩,渐渐进入水中心,四周一片静谧,只有远处的热闹像隔岸观火的世界,独立在一方天地之外,而在这一方天地中,只有他与她。
再也没有尘嚣,再也没有喧哗,再也没有皇权,再也没有仇恨,只有两颗渐渐靠拢的心,在这一片天地里,共度沉浮。
殷玄实在受不住,抱起聂青婉就匆匆地进了卧室,锁上门。
这一夜,真真是荒唐又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