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玄重新站起身,说道:“那就回去吧,让人等着终归不好。”
随海心里笑了一声,面上却不敢笑,一本正经地应了声是,立刻开了门,随着他又回了御膳房。
恰好,早膳刚摆妥当。
聂青婉还没动筷,见到他又回来了,撇了撇嘴,原本他不回来,她就一个人吃了,现在他回来了,她多少还是顾忌着此刻他是皇帝她是妃子的阶级之差,坐在那里等他落座。
殷玄见她果然在等着他,一肚子的嫉妒酸涩、醋意横飞、火气怒气郁气闷气全都散了。
他还是走到她身边,落了座。
坐稳,伸手拿了筷子递给她。
聂青婉看着,没动。
殷玄道:“饿了吧?吃吧。”
聂青婉接过筷子,那一瞬,殷玄的嘴角明显的扬起了一抹笑,随海低叹,皇上这一次,很可能真的要栽在这个晋东郡主的手心里了,看他这没出息的样。
随海把眼睛别开。
王云瑶和浣东浣西都守在聂青婉的身后,因为御桌很大,很多菜都夹不到,三个姑娘就轮流着走,夹不同的菜给聂青婉。
殷玄身边只有随海伺候。
聂青婉看了一眼低着头沉默地吃着饭的殷玄,对浣东道:“你为皇上布菜吧,王云瑶和浣西伺候我就足够了。”
浣东应是,还没动筷,殷玄却抬起头,说道:“不用,朕用不上那么多人,让她好好伺候你。”
聂青婉道:“皇上不需要就算了。”
殷玄其实很想说,你如果有心,不用使派下人,你亲手给朕夹菜,朕一定都吃。
但这话,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委实说不出口,他闷闷地低下头,继续沉默地吃自己的。
吃完,漱了口,他就去了御书房。
聂青婉丢了碗筷,坐在那里拿着帕子擦唇角,浣东正端漱口杯,浣西在悄声对聂青婉说刚刚殷玄杀了一个宫女之事,聂青婉面无表情地听着,放下帕子的时候,她对王云瑶说:“去太医院把冼弼喊过来。”
王云瑶刚刚也在殿内,听到了她跟皇上的对话,而皇上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没同意呀。
王云瑶道:“这不妥吧?”
聂青婉伸手端过浣东手里的漱口杯,抬头看了王云瑶一眼,问道:“哪里不妥?”
王云瑶道:“皇上刚刚并没有同意。”
聂青婉挑了挑眉,说道:“你哪句话听出来他没同意了?他说了不同意三个字吗?”
王云瑶一惊,幡然一愣,眼含佩服地说道:“奴婢真是愚钝了,这就去太医院,请冼太医过来。”
聂青婉点点头,垂眸漱起口来。
等冼弼过来,聂青婉并没有立马走,而是写了三张药方给他,冼弼接手后看了一眼,没看懂,就问聂青婉:“这是什么?”
聂青婉道:“药方。”
冼弼一下子明白过来,一会儿他们是要去看明贵妃的,婉贵妃这个时候给他开药方,必然是开给明贵妃用的。
冼弼将药方拿在眼下仔细看着,把里面所有的药名都记住后,他把药方塞兜里。
聂青婉问:“都记下了?”
冼弼道:“记下了。”
聂青婉道:“三张药方,一日三餐按时按量服下,喝足十五天,即可。”
冼弼垂头道:“明白。”
聂青婉便不再多说,领着王云瑶和浣东浣西走了。
冼弼立马跟上。
陈德娣在寿德宫里跟胡培虹一起用了早饭,又经过胡培虹的开导,已完全走出了心底里那阴沉而悲伤的阴影,知道李玉宸还在烟霞殿看望拓拔明烟,她想了想,也来了。
拓拔明烟也并非全然没脑子,至少这一次生病,就病的十分的机智。
皇上素来仁慈,对后宫也一样,即便后宫女子真的犯了错,只要身体抱恙,皇上一定会格外的开恩,哪怕定罪或是施刑,都会暂缓。
上一回婉贵妃在荒草居称病,不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吗?
如今,明贵妃也用上了。
不过,上一回婉贵妃是真的中暑。
而这一次,明贵妃也似乎是真的病了。
陈德娣觉得,这后宫越来越像龙潭虎穴了,一个个哪怕作戏,也会动真格。
陈德娣身为东宫皇后,理应照拂身体抱恙的宠妃,不管别人怎么看,至少得让皇上知道,这个时候,她还是很关心明贵妃的。
故而,陈德娣的心情收拾好了后,也来了烟霞殿。
如此,一后三妃,齐全了。
李玉宸昨日去看了聂青婉,可她在午睡,没见着人,原本是打算避开她午睡的时间,今儿上午再去的,没想到烟霞殿出了事,就没去成。
李玉宸想着今日肯定见不着了,哪成想,聂青婉居然来了烟霞殿。
以前的每一次都是聂青婉向李玉宸见礼,现在是李玉宸向聂青婉见礼了。
虽都是妃子,可聂青婉是殷玄亲口所封的,位于四妃之上的贵妃。
原本后宫只有一个贵妃,那就是明贵妃。
不过,显然已经过气了。
即便没有过气,明贵妃见着了婉贵妃,也要行礼的。
李玉宸笑着朝聂青婉福了福身,聂青婉上前拉住她,说道:“姐姐不用跟我讲这些客套规矩。”
李玉宸道:“该讲的时候还是得讲,虽然封册大典还没举行,可你是四妃之首,我见了你不行礼,会落人口实。”
聂青婉听了这话,眼皮微掀,朝陈德娣看了去,陈德娣笑道:“婉贵妃这么看本宫,难道是在说本宫是那落人口实之人?”
聂青婉笑了笑,先上前见礼,然后才说道:“我是在看今日皇后份外好看。”
陈德娣道:“再好看也不及妹妹姿色,让皇上都鬼迷心窍了。”
聂青婉笑道:“大概还真迷上了鬼。”
陈德娣眯眼问:“这话什么意思?”
聂青婉笑道:“应皇后的话景,并没有特殊意思,我听说明贵妃身体抱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特带了冼太医过来给她看看,皇后要跟着一起进去吗?”
冼弼上前向陈德娣见礼。
陈德娣看了他一眼,说道:“冼太医自认自己医术能在王太医和窦太医之上吗?”
冼弼垂头道:“不敢跟两位院正比,却也不敢妄自菲薄。”
陈德娣冷笑,搁了手上的茶杯,站起身说:“那就一起进去看看吧,看冼太医有什么本事,治好明贵妃的心病。”
心病二字被陈德娣加重了音,可冼弼就当没有听出来一样,面色分毫未变。
聂青婉倒是低头捋了捋自己的宫袖,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冷笑。
李玉宸心想,明贵妃这心病,怕真的药石难医。
冼弼低头冲着陈德娣说了一声是,那怂样,又让王云瑶看的一阵蹙眉,可这个时候的王云瑶已经深知冼弼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了,他之所以如此小心谨慎,卑微至此,完全是因为在这个宫里头,他没有势力傍身,没有主子可依附,只能做出如此的卑微之态,方能存活。
而他能活到今日,也委实不容易。
王云瑶忽然之间就对冼弼产生了一丝敬佩之情。
后来知道冼弼是太后提拔上来的,为了报答太后的知遇之恩,也为了坚守自己从医的最终信念,在宫中踽踽独行,险中求存,即便渺小如蚂蚁,也一样信仰不倒时,她对他又何止只是敬佩之情。
陈德娣带头在前面走,聂青婉、李玉宸和冼弼跟在后头,再后面的就是几个伺候主子的宫女。
素荷和红栾皆在屋内伺候,虽说皇后来了,宸妃也来了,可她二人实在没心情去伺候旁人,拓拔明烟的情绪很不好,虽然喝了药,可似乎陷入了某种魔怔中,她二人一直在床头守着,寸步不敢离,就怕一离开主子就会出事。
在屋外伺候的,皆是拓拔明烟身边的二等宫女,虽然显得怠慢了些,可现在的拓拔明烟,都这幅光景了,谁还会在意这个。
一行人进去后,红栾和素荷连忙起身见礼。
陈德娣挥了一下手,说道:“婉贵妃带了冼太医过来,说是要给你们娘娘看一看,你们退开吧。”
一听说婉贵妃来了,素荷和红栾没退开不说,反而还把拓拔明烟的床给护紧了,她二人防备地盯着聂青婉。
素荷说道:“婉贵妃的好意,我们娘娘心领了,今早上王太医已经看过,也开了药,就不再劳烦冼太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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