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造局了不起?我们总督大人的干爹就是司礼监的杨公公,就算是你们织造局的监正大人,那也得喊我们总督大人一声师兄,你们织造局凭什么瞧不起我们漕运衙门?”
“谁跟你论师兄?我们监正大人的干爹是司礼监的柳公公,与你们根本不是一路。”
“杨公公他老人家可是司礼监的掌印!”
“柳公公他老人家还是督公呢!”
就在两船人相持不下的时候,从后面又驶来一艘大船,因为大雪遮眼的缘故,这条船为了开道,船上竟是响起了隆隆鼓声。
正在争斗的官船都停止了争斗,向鼓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虽然隔着风雪,但也依稀可以看到巨大的黑影,竟是一艘三层的巨大楼船。
离得稍稍近了,便可以看到船上挂着硕大的灯笼,上面分明写着“青鸾卫”三个大字。
再近一些, 可见船上一杆杆黑色的“青鸾卫”大旗在飞雪中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这是奉旨出京的青鸾卫大人物回京了,不管是漕运衙门的船,还是织造局的船,都停止了叫骂,忙不迭地下令让自己船上的船工操船向河道两旁避让。
青鸾卫的大船在大雪中占据了运河正中的河道浩浩荡荡前行,大有披风破雪的架势。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船楼中走出,站到船板上,伸出那只蒲扇大的手掌去接天上飘下的雪——此人正是青鸾卫都督同知赵五奇。
一片好大的雪飘然落在赵五奇的掌心中,他望着那片雪,轻声念道:“雪花大如手,井口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一名青鸾卫随从来到赵五奇的身旁,轻声禀报道:“大人,司礼监那边已经派人催促了,让我们今天务必赶到司礼监。”
赵五奇点了下头:“知道了。”
那随从不敢多言,缓缓退下了。
赵五奇的心情十分晦暗。
这次出京,有两件大事,头等大事自然就是天乐宗的事情,不过办砸了,好在此事是由三位右都督之一的陆都督亲自操办,他又在最后关头“救驾有功”,要怪罪也怪罪不到他的头上。可另外一件事,却是与他有直接关系了,那就是关于江南制造局的官银一案。那些织造局的废物,竟然让那个六扇门的女捕头抓到了把柄,而他一路追杀至北芒县城,眼看就要将那女捕头拿下,可又遭变故,最终还是让她跑了。
现在司礼监责问起来,让他如何回话?
赵五奇站在船头上极目眺望,以他的目力,雄伟的帝京城在风雪之中已经隐隐约约可见,当真是近在咫尺了。
此时的帝京城中,与内阁相反方向的司礼监值房里,一个黄铜火盆烧得红彤彤的,与屋梁上吊下来的几盏红灯笼上下辉映,暖意融融。
今天是司礼监首席秉笔柳逸当值。
他是个清瘦之人,除了没有三缕长髯,就像是个游方道人。
柳逸来到值房的门槛前,撩起了厚重的棉帘,却没有迈过那道高高的门槛,向外望去,殿外是迅猛的风雪,朔风夹杂着的雪粒扑面而来,仿佛大魏的两京十九州之地此时都已经笼罩在了这茫茫大雪之中。
“江南那边有传信回来吗?”柳逸突然问道。
站在柳逸身后的当值太监轻声回答道:“回老祖宗,江南那边是三天一传信,前天刚刚传信,下次传信最早也要等到明天。”
柳逸的心情有些晦暗,就如这眼前的天气一般,沉沉开口道:“待会儿你再去问问青鸾卫都督府的人,江南那边有什么动静。”
当值太监恭敬应道:“是。”
柳逸长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江南织造局和秦襄那边出了什么岔子,那些清流们会不会趁机攻讦太后娘娘是牝鸡司晨?
想到这儿,柳逸本就已经十分晦暗的心情中又多了几分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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