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仿佛冰雪消融,凝固的河水又开始流淌,那些被压抑的真实情感又重新涌了出来,占据了秦素的心房。
秦素低声道:“玄哥哥。”
李玄都轻轻应了一声。
当忘情之境如潮水一般退去,秦素的支撑也一并消散了,她眉头皱起,嘴唇微微发颤,显然是在极力忍耐。李玄都看在眼中,多年的起伏荣辱已经让李玄都渐渐变得喜怒不形于色,他所展现出的喜怒,很多时候都是故意这样展现。现在,李玄都没有像过去的自己那样怒发冲冠,更没有大吼大叫地要如何如何,他只是用目光安慰了下秦素,然后平静地转过头去,将目光投向了上官莞。
李道虚曾经教导李玄都,一个男人应该有底蕴,也应该有城府,没有的城府的男人就像一汪浅浅的清水,一眼就看到了底,什么也藏不住,就会有人想要把脚伸进来,因为他们知道水的深浅,不怕被淹死,可换成一方深不见底的碧水,就没有人敢贸然这样做,因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淹死。
李道虚教给李玄都很多东西,不仅仅是功法,还有道理,包括御人之道。李玄都不认同李道虚的理念,却很忠实地践行了李道虚的教导。李道虚曾经不止一次告诉过李玄都,发怒是一种情绪也是一种表态,而不是一种武器,如果将发怒作为武器,并且频繁地动用这种武器,只会凸显你的无能,那么你的属下就不会敬畏你,你的敌人也不会惧怕你,他们只会轻视你,甚至你的亲人也不会将你作为依靠支柱。李道虚还告诉李玄都,如果决心对敌人动手,就收起自己的怒气,这样会影响自己,也会提醒敌人。
李玄都在大雄宝殿中对圆觉表现出了适当的怒意,并非圆觉的话激怒了他,而是因为他要通过发怒来表态,向其他宗主传递和表达自己对大天师的支持,也是警告其他怀有阻挠和议想法之人。
现在,李玄都打算对上官莞出手了,那就没必要表现怒意,他要做的反而是强压怒意,压到心底最深处,使得脸上愈发平静,心如止水,这是李玄都多年与人争斗总结出的经验,却是与“太上忘情经”所追求的忘情之境有了几分不谋而合。
李玄都望向上官莞,“上官姑娘,你的身体里住了一个人。”
上官莞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厉,“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身体住了一个人,还是我的熟人。”李玄都的语气愈发平静,“我帮你把他请出来,好不好?”
本该愈发愤怒的上官莞在此时却忽然平静下来,仿佛体内的两个人在一瞬间达成了和议,准备联手抗衡外敌。上官莞用一种奇特的语调说道:“李玄都,你以为你是谁?”
李玄都笑道:“我是谁,我是李玄都,帮你解脱之人。”
话音落下,李玄都放开秦素,整个人腾空而起,直奔上官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