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会走人吗?”吴兑有些不太相信道:“他可比高阁老的根基深厚多了,人缘也好,而且还在阁潮中,不计前嫌的保过徐阁老,这次应该能顶得住吧。”
“哈哈哈……”沈默笑着起身道:“君泽兄,你可知徐阁老深恨杨惟约。”
“为什么要恨他?”吴兑吃惊问道,他一直以为,徐阶和晋党结为姻亲,两边联起手来诳高拱呢:“难道就因为去年廷推,杨博诳了徐阁老一下?”
“那算不得什么。”沈默低声道:“双方结怨,还是在这次阁潮,作为导火索的杨惟约,绝不是看上去那么无辜。”
“怎么讲?”
“他这种成了精的老官吏,严世蕃推崇的天下奇才,怎么可能在京察中,一个山西人也不发落,白白的授人以柄呢?”沈默淡淡道:“徐阁老一开始以为是他出了昏招,便将计就计,把火烧到了高拱身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徐阁老才发现,高拱在皇帝心里,竟是那样的重要,重要到不顾一切也要保住他的地步,这大出徐阁老的意料。”
“假使判断准确的话,徐阁老很可能不会下决心对付高拱,维持原状其实对他更为有利。”沈默为吴兑分解道:“但世上没有后悔药,既然与高拱彻底翻脸,再没有和解的可能,徐阁老也只能不死不休了。结果还是徐阁老势大力沉,连圣意都只能甘拜下风,最后逼得高拱下野。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为了逼退高拱,徐阶使出了浑身解数,暴露了全部爪牙,连皇帝也得罪了,在朝野间的形象,亦必然大受影响,说是伤痕累累也不为过。”
“你说这场争斗是杨博故意引起的?”吴兑难以置信道。
“谁也没有证据,因为杨博确实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露了个破绽。”沈默淡淡道:“但很显然他可能获得最大的好处,且付出的代价,不过是被言官弹劾几下而已,而且他早就找好了替罪羊……”杨博的辨疏上说得清楚,按例都是由陆光祖察第一遍,而他只是在其结果上进一步审查,所以不会去注意那些被察官员的籍贯,更不会去关心,哪些官员没有被察了。
以经验看,凭杨博的身份地位,又有替罪羊的情况下,应该不会被伤到筋骨的。所以徐阶有理由怀疑,杨博这是主动伸头挨刀,上演了一出苦肉计,目的就是引起内阁的纷争……两强相争,必然两败俱伤,得利的必然是第三方,也就是他杨博。说白了,最好是徐阶和高拱连同他们各自的同党,都卷铺盖回家如此,则毋须劳他杨少保费神,横在前面的两个强势人物就一下子都搞定了。
这到底是不是事实,谁也说不清楚,但徐阶有理由这样怀疑,尤其是在某些唯恐天下不乱者的挑唆下,他就更加深信不疑了……而这样一来,杨博不计前嫌的帮他说话,在徐阶眼里,就成了他见高拱败局已定,怕遭到报复而掉过头来巴结自己。更加觉着这人两面三刀,表面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了。
报复是必然的,徐阶虽然不愿再和杨博撕破脸,但一定得给他个终生难忘的教训,以惩戒其一再的搞小动作……听话听音,沈默已经从其在内阁会议上的讲话中,听出了这方面的意思,所以才大张旗鼓的来到兵部。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做给徐阶看。
接下来沈默若是有所行动,徐阶肯定会默许的,要是能把兵部从山西人手中的夺走,相信徐阁老更会乐得合不拢嘴。
“就算要给杨博点颜色看,”吴兑皱眉道:“但我觉着烈度是有限的吧?连续发动两场政治斗争,徐阁老不会那么不明智吧。”
“呵呵……”沈默站起来,拍一下吴兑的肩膀,轻声道:“第一,言官们已经杀红了眼,徐阁老也没法控制他们;第二,虽然天下人都认为现在所有的言官都姓徐,”说着微微一笑道:“但其实不是这样,也还有几个,是浑水摸鱼的。”
“说自己想浑水摸鱼不就好了。”吴兑终于明白了,笑起来道:“原来你打的这种主意。”
“没办法呀,没办法。”面对着自己的兄弟,沈默也特别放松,摇头晃脑的笑道:“谁让咱一个也惹不起,只能借点东风,跟着混一把了。”
“有意思,”听明白了沈默的计划,吴兑摩拳擦掌道:“火中取粟才有意思,这几年不见你动作,还以为你生锈了呢。”
“等待时机而已。”沈默轻吐口气道:“兄弟,我这是个完整的计划,一旦开始就是一环扣一环,只要顺利进行,我相信可以圆大家的边防梦,也能让我挺过这段震荡期……”说着紧紧地握着吴兑的手道:“容不得一点差池啊”
吴兑反握住他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