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迩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问道:“千里,此话何意?何谓德寡?”
唐艾说道:“空有才干,委身於虏,便是显闻於一时,必贻骂名於后世。”
唐艾的这句回答是莘迩没有想到的。
当今之世,唐夷之别,要说严,也很严;要说不严,也不严。
严的地方在哪里?在衣冠、文化。不严的地方在哪里?在士人之出仕。
胡人入主北地已近百年,留在本土没走的士家大族,而今出仕於魏、秦的,何止一个孟朗?实是多了去了,数不胜数。
比如羊馥、羊髦兄弟家就是如此。他俩的祖籍泰山郡,现下处於魏国的统治下。魏国朝中有好几个姓羊的大臣,就都是他俩在泰山郡的族人。
听了唐艾的此话,羊馥、羊髦兄弟对视一眼,俱默然无声。
张龟说道:“司马此言差矣。”
唐艾问道:“哪里差了?”
“孟朗虽是委身於贼,但他在虏秦国内,推行轻徭薄赋,从这方面来看,他对虏秦国中的我唐人百姓,还是有功的。且他在虏秦国内,兴学尊儒,子曰‘有教无类’,他这也算是在教化蛮夷。并又则,孟朗非是高门子弟,寒士而已,我说句不该说的实话,凭他的这个出身,就算是去了江左,或来了我定西,恐怕也定难得到重用,相较之下,当然还不如仕於虏秦。”
张龟前半辈子的生活过得很艰辛,所以他更能从底层、务实地角度来评价孟朗的选择。
唐艾完全不赞同张龟的看法,他冷笑说道:“自古焉有胡人为天子者?虏魏、虏秦僭号称尊,已是悖逆,孟朗从贼助虐,更是不可饶恕!长龄兄,你说的那些,都不是正理,是歪理!”
莘迩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感叹,居然引起了手下两员爱将的激烈争执。
莘迩心道:“千里与长龄针锋相对。他俩辩来辩去的,怕是难以辨出个真章,到头来,说不得,还得请我表态。”
对这个问题,暂时来讲,莘迩是不想表态的。
果然瞥到唐艾的目光转向了自己。
趁他尚未发声出问,莘迩赶忙岔开话题,笑道:“我闻孟朗早年也曾生过南下江左之念,但在征询其师意见的时候,其师说:‘在此自可富贵,何为远乎’?孟朗由是息了求仕江左的念头。正好赶上蒲茂的父亲为蒲茂聘请老师,孟朗遂得举荐,乃入蒲家,自此成了蒲茂之师。”
孟朗是秦国如今极其重要的人物,对他的旧年经历,莘迩早已打听得清清楚楚。
张龟说道:“孟朗之师所以建议孟朗无须南下江左,料其缘故,定就是龟适才所言之孟朗的族声低微了。他纵是去了江左朝廷,顶多也只能蹉跎下流,终其一生,怕也无法得展其能。”
莘迩笑道:“能否得展其能,是他的事,与咱们无干。”问张龟,说道,“赵宴荔投降以后,现在何处?蒲茂是如何处置他的?长龄,对此,你可有查知?”
莘迩问起了公事,张龟与唐艾不好再争论孟朗的好坏了。
张龟答道:“已经查知。”
仗打赢了,怎么处置俘虏?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从中可以看出胜利者一方的政治智慧。
一来,因为援助朔方一事未能成功;二来,秦国打下了朔方,国力必然随之增强,莘迩的心情原本是较为沉重的,他这会儿打起精神,说道:“你细细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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