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龟说道:“卢水胡诸部近年虽小有怨言,然自古执政,谁又能做到面面俱到?再好的政措,总也会有人不满,出现些许怨言,不足为奇。据龟之所闻,卢水胡诸部的整体情况,还是较为稳定的。毕竟国家虽把他们造籍编户,列为齐民,对他们征取赋税,但赋税并不重,并且工部还专门遣吏,教他们种植牧草,一亩牧草之产,足当数亩野草之量,逢上深冬大雪,国家且尽力拨与存草,助其渡冬,比之昔在卢水两岸,只能靠野草喂牧、靠天放羊的日子,卢水胡牧於今的日子着实是好过了很多,而至於征入军中者,国家日常待之优厚,遇战,则但凡立功,俱以酬赏,与唐人相同,绝无歧视,卢水胡兵因功而得拔擢为军吏者,亦颇有之也,我闻卢水胡里,还有兄弟相争从军,或主动请求从军的,总之,抱怨的只是极少数。
“且渠元光此信中,‘卢水诸部大人与元光之信,衔怨者众多’之言,龟窃以为,不可信也。”
顿了下,张龟又补充说道,“离间挑拨,计之常用。明公、尚书,虏秦与我敌国也,且渠元光叛降之属,必不敢私与拔若能通信,他这封给拔若能的信,肯定是得到蒲茂、孟朗等的同意乃才写的,其信中的此些言语,没准儿便是出於孟朗的授意,是孟朗的离间之计,孟朗正是想骗明公诛杀卢水诸部大人,以挑卢水胡、北山鲜卑、东南诸羌及各部杂胡与我定西离心。”
张龟掌管着兵部的情报系统,卢水胡内部的情形,他比张僧诚了解,一番话有根有据,且推断合理,张僧诚听了,思忖稍顷,怒气渐消,说道:“若说是离间计的话,倒也不无可能。”问莘迩,“敢问明公,是何意见?”
莘迩掂起张僧诚拿来的那道情报,接着点了下张龟手中的那封且渠元光之信,说道:“我的意见是,可不可以把这两件事情放在一起看?”
“明公此话何意?”
“这边拔若能才收到且渠元光的信,那头秦军就南下南阳,看似两事无有干系,可细想之下,会不会凑巧了点?”
张僧诚、张龟闻言,顿皆陷入深思。
张僧诚一面思考,一面喃喃说道:“明公是说……”
“我看你俩对秦军明攻南阳,意实在我秦州的判断是不错的。这个时候,拔若能接到且渠元光的信,长龄的猜测也是对的,此正蒲茂、孟朗的离间之计!这叫双刀齐下,一边挑卢水胡、北山鲜卑等与我离心,欲我陇内乱,一边潜攻南安。”
张僧诚抽了个冷气,说道:“若果如明公所料,那这孟朗,心机智谋,端得深沉可怖!”问莘迩,说道,“明公,那咱们如何应对?”
莘迩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他从容说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且渠元光此信的内容如果传出去,就算我不疑卢水诸部的大人,卢水诸部的大人必然也会自疑不安,会害怕我疑心他们,为防止这一点,我意从他们中,择一二勇武者,擢任之,以示信用。”
“那蒲秦也许是佯攻南阳,实攻我秦州呢?”
“即刻传檄千里,命他严加防备,再嘱令河北、关中的细作,务必时刻关注蒲獾孙部的动向。”
张僧诚问道:“倘使秦虏果袭我秦州,由南阳至天水郡,八百里而已,短则旬日,蒲獾孙部即可能会对我秦州发起攻势,明公,援兵、粮秣、民夫方面是不是现在就要着手准备了?”
“援兵的调署,就交你和长龄去办,明天你俩把调动部署呈与我观;粮秣、民夫,便劳孙公、异真安排,我现下就传书给他俩,三天之内,必须安排妥当。”莘迩言简意赅,布置下了任务,想起一事,遂又说道,“你俩回中台后,先去谒见麴令,对他说,我请他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