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迩深觉羊髦此策不错,但放到具体的施行上,他认为会很有困难,因此那时回答说道:“卿此策固佳,奈何建康距我定西,远达两千余里,建康视我定西为不毛之地,甚轻视也,便是我遣使往赴,亦只怕建康朝廷会因不愿多事之故,而不作理会吧。”
莘迩的担忧也很有道理。
这件事,就这么暂时放下。
后到了黄荣出使荆州回来,闻他说出“桓蒙遣人秘见程昼”此事的时候,羊髦认为机会来了。
他再次进言莘迩,说道:“新君继立,依照惯例,是要大赦天下,广施皇恩的。明公,可趁新君继位,遣使往贺,献忠於新君的机会,向朝中提出这个请求了!”
“景桓在荆州日,拒绝了相王的书召。建康已知景桓为我使荆,景桓复拒相王之召,而建康深惮桓荆州也,若因此之故,建康把我当做桓荆州之党,仍不允我请,计将安出?”
“髦有一策,建康必会答允明公所请!”
“何策?”
“建康如把明公视为桓荆州之党,或不允明公所请,但如建康不把明公视为桓荆州之党呢?”
“此话怎讲?”
羊髦遂献上了他的计策,说道:“程昼,是建康朝中诸公所欲议立为储的,今桓蒙遣人秘往见之,表面上看,似是桓蒙同意了立程昼为储,然而桓蒙与建康朝中的关系,人尽皆知,他为何会不反对建康诸公提议的储君人选?以髦料之,只有一个缘故,便是桓蒙意欲借‘支持程昼’为条件,‘勒索’程昼,向他逼要好处!故此他‘密遣人’往去见之。
“明公,建康与荆州本就已经互相猜忌,髦料之,程昼若果得登帝位,因了桓蒙‘勒索’此事,以后对桓蒙只能会是更加的‘忌惮’!
“明公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命使者暗中告诉程昼,解释说上次之所以黄荣会拒绝他的召见,是因为身在荆州,害怕桓荆州会因是发怒;然后,再代表明公,向程昼表陈忠心。
“我汉中与桓荆州治下接壤,在程昼看来,大约他会以为明公足可成为除掉扬州等地之外,他制衡桓蒙的另一枚棋子。由是,明公的任何请求,程昼肯定就都会允可的了!”
细细想了一想,羊髦的这番分析、这番话,很有道理。
不过也有代价,那就是会不会因此搞坏了与桓蒙的盟友关系?
羊髦又说道:“一则,氐秦已然独霸,桓荆州欲保荆州也好,欲北伐也好,孤掌难鸣,非得有明公相助不可;二来,桓荆州雄才大略,与将军惺惺相惜,明公苦衷,他必清楚,由此二条,莫说使者与程昼的所言所云,不一定会泄露於外,就算真的泄露出去了,桓荆州定也不会因此就撕毁与我定西的盟约!”
莘迩品咂了一会儿羊髦话中的含义,心道:“士道这话说的,什么叫做‘惺惺相惜’?也就罢了,后头接一句‘我之苦衷,他必清楚’,此何意也!桓荆州挟荆自雄,怀不臣之心,难道在士道眼中,我也是这样的一个人么?”叹了口气。
羊髦问道:“明公缘何叹气?”
莘迩叹道:“士道啊,做人难!”
羊髦一头雾水,莫名其妙,说道:“做人难?”
“不说这个了。卿此策甚好,就按卿此策行之!”
尽管定下了用羊髦之策,只是那会儿程昼还没有到继位的时候,因此计议虽然定下,使者没有立刻派出,也就是说,还没有正式的施行此策。
又直到了今天下午,建康的使者到来谷阴,闻知了程昼居然已经登基的消息,事不宜迟,就在陈荪回到家里见到陈不才时,莘迩遂开始施行此策,已面嘱高充,令他次日便使往建康。
——所以说,这第一件事,现在是已有眉目。
如果把第一件事,比作是“外”,得了建康“都督秦州等地军事”的任命,就可以虽然令狐乐亲政,成为真正的定西王,但陇州等地的军政实权,却还能够为莘迩所掌;那么第二件事,左氏不能失权,就可比作“内”。只有外,没有内,是不牢靠的,非得内外俱有,才最稳当。
然而,第一件事,现下已有办法,已开始施行,第二件事,莘迩却是尚无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