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荣神色阴狠,说道:“明公,荣斗胆谏言,这次明公一定不能再心慈手软!必要将这回跳出来的那些个把持风议、挟舆论以自重,妄评国政、污蔑大臣的所谓‘清流名士’一网打尽!来一个斩草除根!如此,当此氐秦已霸北地,我定西外患愈重之秋,明公之后才能集中全力,领我等忠臣义士御患保国!”忍不住埋怨莘迩似的加上了一句,“明公,就如那氾朱石,此人执迷不悟,已然是数次攻讦明公!荣真不知明公为何却一而再,反而复地不惩治他,且擢其高位!前年定立三省六部此制时,荣之愚见,就不该把氾朱石从西海召回!乃有今日之事!”
“朱石啊,此人尽管一心与我作对,然他与宋方、宋翩等人不类,不但其人心中,还是有国的,对我定西他很忠诚,并且其人亦有能力。景桓,我历来用人、举人,只看其忠、其能,至於是不是与我作对,我并不在意。”莘迩晏然的姿态,从容的话语,一副尽心为国的样子。
黄荣说道:“明公一心以国为重,这一点,荣等谁人不知!明公举贤不避仇,荣钦佩至极!”
“我与朱石有什么仇?虽然政见不同,然而都是为了国家,不能称仇。”
黄荣应道:“是,是,是荣说错了。”
傅乔呆坐一边儿,听了这么会儿,通过黄荣“必要将这回跳出来的……”云云,“一网打尽”此话,隐约猜出了莘迩适才“明天我就可病好”这句话的意思,又惊又喜。
惊的是听话音,莘迩好像是要对反对他的王城士人们“举起屠刀”了,喜的是毕竟他依附於莘迩,与莘迩早是一荣共荣的关系,莘迩如果倒台,那他,——包括此时堂中的黄荣、孙衍、羊髦、羊馥、张僧诚等人,任谁一个只怕都落不了好去,若是莘迩已有了应对这次王城舆论、朝中反对加上今日氾丹上书等等诸麻烦的办法,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他睁大眼睛,说道:“明公,……敢问明公,可是已有解决氾朱石等上书太后,污蔑明公等事的对策?”
莘迩笑道:“什么解决不解决的?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朱石他虽再三攻讦於我,今日,又上书攻讦,然我与他毕竟同殿为臣,且他心中是有我定西国的,谈不上‘解决’两个字。不过,景桓刚才说得也对,值此我定西外患愈重之秋,也的确是该统一一下君臣上下,齐心向外的思想了,不能总是闹内斗,作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所以为此,我确是想了个办法出来。”
黄荣暗暗称赞,心中想道:“明公的‘大义凛然’是越来越做得好了!”
傅乔没有黄荣的“政治高度”,带着点紧张,目光不离莘迩的脸色,问道:“敢问明公,是何办法?”
莘迩看向张龟,说道:“长龄,也该到到老傅知道的时候了,你来告诉他吧。”
张龟便将日前莘迩与他们商量出来的“对策”也好,“办法”也好,说与了傅乔知晓。
傅乔闻罢,心中滋味,五味杂陈。
众人在莘迩家中,就这个办法,又再细细地商议了一回,定下了具体的行使步骤。
然后,入夜前,众人拜辞,分别回家,这就准备开始动手。
黄荣等人也就罢了,傅乔却是回到家中,长吁短叹,闷闷不乐。
他的爱妾问他:“大家,你这是怎么了?”
傅乔没有回答她,踱出室外,负手望月,只见秋月清冷,院中的果树、花草尽皆被笼在清辉之下,而傅乔觉得,他比那果树、花草更冷,回想在莘家听到的莘迩与黄荣等人定下的就那办法而打算施行的具体细节,他竟是如似遍体森寒。
他叹道:“乱世不如犬,信哉斯言!细民难,士人难,做官也难!看官那威风,高高在上,看那士矜贵,不与百姓同伦,而到头来,却俱朝不保夕!”一个念头浮上心头,“何不若范蠡,泛舟五湖?”还到室内,问那小妾,说道,“如有一日,我做了范蠡,你愿做我的西子么?”
那小妾骇了一跳,说道:“大家,藩篱可万万坐不得!那编篱的竹子,尖头利得很!这要坐上去,大家的尊臀怕是吃受不住!大家还是坐大家的席吧。再则说了,贱妾岂敢坐大家之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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