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玖缓缓颔首,王渊的这番话,就跟他的想法是差不多的了。
换言之,如果金人不在大战略上发生变革的话,大概便是西面听天由命,能捱多久是多久,而东面和正面则是二十万对十万……可能会有出入,但不至于太大,因为一来南阳这里赵官家盯得紧,没多少缺额,二来韩世忠和张俊那里,想吃空额其实也未必来得及……这就是金人来得快的一个好处了。
而其中,金人这十万兵马的兵力配置碍于他们的猛安谋克制度,就更加清晰无虞了,无外乎是五六万女真、契丹、奚、渤海骑兵,四五万北地汉儿兵(骑步不论)。
甚至具体将领在王渊搞出来那本官方译名册之后都能猜的差不离,前后打了三四年,那些万户的名字所有人都耳熟能详,只是容易搞混而已。
然而,越是知道敌我力量的对比,所有人就越是沉闷。而且,这种沉闷随着接下来职方司的刘子羽开始论述他们的大约战略,更是愈发明显。
实际上,等刘子羽说完,赵官家又随口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大约听明白的御史中丞胡寅忍不住直接相询:“若照着枢密院这般安排,岂不是二十万大军坐以待毙?金人十万之众南下,宛如泥沙俱起,能当者当,不能当者自溃,任其自生自灭?”
“前期只能如此。”刘子羽沉声相对。“金人十万之众压上,只有倚仗城池节节抵抗,层层分他兵马,去他力气,等金人力尽之后,等明年天热,再出兵马沉着相对……”
“是再出兵马沉着护送金人离境吧?”胡寅勃然大怒。“靖康之中,朝廷大军便是如此溃散的。”
“到底是二十万兵,不能一面节节抵抗,一面集合大军寻机歼灭一二吗?”吕颐浩也对职方司的大略设计分外不满。
“中丞不知道兵事,也不该议论兵事,请不要浪言。”刘彦修(刘子羽字)昂起头,先对胡寅如此言道,复又转身朝吕颐浩拱手示意。“至于枢相本身为枢密院副使,正该此问,但下官与职方司此时也只有如此方略奉上……恕下官直言不讳,敌一日不疲敝,我等一日便不该寻机求战,否则必败!就是这般言语!”
胡寅被喷了回来,只能闷声。而吕颐浩却面色铁青,当场便要发作。
“子羽所言极是。”就在这时赵玖忽然言道。“刚刚说到西京洛阳残破,是个大漏洞,要不要让大小翟必要时撤往汝州?”
“枢密院本有此意。”刘子羽再度朝官家拱手,也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刚才若非赵官家给他撑了脸,他眼下这股风度便已经被真正的大佬给按灭了。“但大小翟前几日恰好有公文送到枢密院,说是河东近来兴起一股红巾军,人数颇多,且与他们有联络,愿受他们节制。而职方司以为,陕州方向李经略那里还是过于单薄,却是有意让他们渡河接收这股兵马,从而襄助李经略些许……不过,此事还要官家决断!”
“那便让大小翟去河东整备红巾军做李彦仙侧翼便是。”赵玖干脆以对。“让闾勍带着那个汝州出身的牛皋,退回汝州便可。”
刘子羽即刻俯首,吕颐浩与汪伯彦、王渊都有些想说话,却也只能拱手。
“催一催宗留守,让他即刻定下往颍昌府北面那几座城驻守的人员……此时等不得了。”赵玖又想了想,却是终于无话可说。“除此之外,眼下除了枯等金人来袭,可还有什么必要的大事吗?”
又是刘子羽拱手相对。
“说来。”
“官家。”刘子羽严肃对道。“其实职方司一直担心一件事情,那便是金人举大势而来,若兵威之外再加以诱降,又该如何?须知,我军自东向西,自南向北,二十万大军分驻各处要害,固然是节节抵抗之意,可如此也是将各城安危尽数抛与诸将……要不要各城、各军都派出监军,以防昔日济南府故事?”
“不用!”赵玖抢在若有意动的胡寅之前干脆答道。“这一战,本就是大浪淘沙,咱们力有不足,不要做这些只能弄巧成拙的事情……监军就不怕死吗?且安坐南阳,待敌情分晓……用不了多久了!”
众人各自一怔,然后纷纷拱手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