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刚脱了湿衣裳泡进浴桶,就听到刚才被他赶走的那几个人回来了一个,推开门后焦急地对着屏风后的人说:“小侯爷,矿山彻底崩塌,洞里的工人全被埋了。”
陆晏清在京城就是个横着走的二世祖,手上虽然沾过人命,却都是些出身卑微的贱籍奴仆,像这种大规模的死人,他还是头一回碰到。
说到底,陆小侯爷也不过才十二岁,阅历注定了他有不起成年人的承受能力。
因此才刚听程飞说完,他面色唰一下就白了。
程飞半晌没听到回应,心更慌,忙问:“小侯爷,这下可怎么办?”
陆晏清深吸口气,眼眸沉沉地问:“死了多少人?”
程飞摇头,“我第一时间赶过来的,暂时还不知道。”
陆晏清想了下,面色狠厉地说道:“但凡是确认被埋了的,统统从名册上划掉,重新造一本名册出来,只留活人的名字。”
程飞吓得双腿一软,“小侯爷这是想来个死无对证?”
陆晏清冷笑,“只要我不承认,那些死了的人就没在我手底下干过活,他们的死可跟我无关。”
“那万一他们要告到官府……”
“宁州知府和县令要是敢管这事儿,就等着摘乌纱吧!”
程飞仔细想了想,觉得小侯爷说的没错。
大环山煤矿本身就是违规的,宁州知府和平江县县令若是敢受理这桩案子,一旦闹上去,朝廷势必会先追究他们俩的责任,到时候篓子捅大了,那二人只有吃不了兜着走的份。
——
下了雨,路面泥泞湿滑。
宋巍夫妻从镇上回到家已经是傍晚,雨非但没停,反而下得更大。
虽然坐牛车的时候都穿了蓑衣,两人身上还是淋了个半湿,刚进门就回屋换衣裳去了。
宋芳做好了晚饭,正在厨屋里摆碗筷。
紧闭的院门突然被人拍响,那声音在雨幕下更显得仓惶急促。
西屋这边,宋巍还在换衣裳。
温婉瞅着没人出来开门,她撑开伞小跑过去,打开门时见到外面站着的人是她爹,顿时愣住了。
温父浑身湿透,从头到脚都沾了黄泥浆,一路走来也不知跌了多少回,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温婉忙把她爹往里拉,有什么事,先洗个热水澡换身衣裳再说。
温父却站着不动,脚下似有千斤重,一双眼睛猩红无比,脸上愁云惨淡。
“婉婉,爹对不住你。”他撸了把脸,哽咽着说:“当初是我主动来找你公公去的矿山,可我没想到煤矿是违规的,我们去了以后,压根就没有一天五十文工钱的说法。
那帮孙子,完全没把我们当人看,谁要是活儿干得慢了,就鞭子伺候,我和你公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哪受得了这么没日没夜的干活,昨天晚上我找他商量,准备找个机会偷偷逃出来,可我没想到,今儿个一早,矿山就出事了,你公公他……”
温婉脸色大变,揪紧温父的衣袖,示意他把话说完。
“矿山塌了,你公公他……没出来。”
温父话音刚落,只听得“哐当”一声,不知何时端了盆水站在后面的宋婆子手一软,盆子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