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见得?”
“第一,如果是他人授意,你身为律师有责任劝阻对方,即使劝阻不成也会将自己摘清楚,因为你知道这是在违法。通常当律师的人都不会轻易踩线,越是熟读法律,见多了知法犯法的白痴,就越明白后果的严重性。相反。当律师的人会觉得最有趣的,反而是游走在法律边界,稍稍做一点出格的事,却又不触犯法律的玩法,你们会觉得刺激和有成就感。”
“第二,因为这是你自己的意思,你不能假手他人,所以你只找了一个信任的黑客小弟。你明知道这些事已经触犯法律,所以你最先想到的就是如何抹平痕迹,让别人抓不到一点证据,只要没有证据就告不了你。”
“第三,你不差钱,又很闲。能让你跑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没背景没人脉,还要冒着这么大风险干一些得罪人的事,以你的身家和脾气,恐怕没有人请得动你,除非是你自己想做。”
顾瑶的逻辑不可谓不严密,她不仅是在分析,同时也在分析当中观察着徐烁的表情。
这个男人绝对是一个善于管理表情和控制情绪的高手,他不是个内向的人,更不是天生面瘫,却能控制住自己的微表情,让她难以抓到端倪,这个人绝对有着不一般的经历。
再者,这个男人或许不是从小就生活优越,但这种富足的生活起码已经超过十年,否则他绝对练就不出来举手投足间的稳重淡然。
通常来讲,当一个奴隶突然暴富成为奴隶主之后,所表现出来的嚣张跋扈会比其他奴隶主更加凶残。那是因为过去的自卑感已经演变成自负感,长时间被贫穷和自卑压迫着,已经让这种人心理失衡,在潜意识上急需被扶正,进而会在不知不觉间自我迷失和膨胀。
但像是这样暴富的转变和起伏,在徐烁身上都完全看不到,他的自信笃定,以及平静流淌在骨子里那种优越感,绝对是常年累积而成的。
就在顾瑶快速得出这些定论之后,徐烁脸上也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里有着赞赏,也有着兴味。
“顾小姐真的很厉害……哦,我是不是应该尊称一句顾老师?”
他的话半真半假,并非真心,只是在扰乱她。
顾瑶没上当,继续自己的分析:“昨晚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翘着二郎腿。通常一个人在看书、看戏,或是严肃场合会采用这种姿势,大脑要么就是处于放松状态,要么就是把精力集中在当下做的事情上。可是刚才我进门时,你是横着二郎腿的姿势,就是4字腿,这说明你正在释放你的自信,你可能要准备和我有一番争端,而且你坚信能战胜我。”
徐烁笑意渐浓:“原来行为细节也能解读心理,厉害。”
顾瑶继续说:“还有你的站姿和走路姿势。你昨晚一直是在双手插袋,这样的人城府很深,习惯暗中策划行动,步步为营,而且警觉性高。你的步速也比一般男人要慢,只有严格自律、谨慎有条理的人才会如此。而且你很精明,不轻易信任他人,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待人接物会比较宽容——就你这些肢体动作而言,倒是非常符合你的背景和职业,除了律师,我还真想不到其他更适合的身份。”
其实顾瑶很少有机会对一个陌生人进行这样全面缜密的分析,而且还是知无不言。
一年前的事她不记得了,她自然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是如何对罪犯进行心理研究和辅导的。
这一年来她所经历的案子都是些小纠纷,来问诊的求助者咨询的都是生活里的一地鸡毛。而那些人大部分都非常的敏感、脆弱、彷徨、焦虑,作为一个心理专家不可能用极端且尖锐的词语,更加不能如此直白的进行剖析,整个过程下来往往是循序渐进而且迂回的。
对于徐烁的分析,还是顾瑶这一年来的头次尝试,她心里身处的亢奋只有她自己明白。
她的确是想保护家人,也的确因此时的交锋而感到刺激,体内压抑许久的某种情绪也渐渐苏醒,就像是那天在天台上对峙陈宇非,而且这次的个案更有挑战性。
就在分析徐烁的同时,她也在进行观察,无论是那沉静的眼神,还是唇角若有似无的微笑,或是其它细微的表情。
顾瑶知道,时机差不多到了。
于是话锋一转,她再次提出那个问题: “所以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什么恩怨,会吸引一个这么厉害的律师跑来江城,针对我父亲和我男朋友?”
徐烁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空气里的温度也跟着降下去。
安静了两秒,他的姿势终于动了,放下二郎腿,身体前倾,双手在膝盖上交握,手肘就架在膝盖上。
徐烁笑容尽收:“在微信里我不是已经说了么,这是我初到江城的第一个案子。对于重要案件,一个专业律师应该做的就是‘针对’。”
顾瑶皱了下眉:“你的第一个案子?你代表的是哪一方,‘江城基因’并没有请你加入律师团队。”
徐烁:“这一点我也说了,顾小姐身份敏感,你是‘江城基因’老板的女朋友,我好像不应该和你透露太多。”
顾瑶毫不放松:“如果我想知道呢,你有什么条件?需不需要我签署保密协议。”
徐烁扯了扯唇角:“那玩意儿要是有用,就不会有‘杀人灭口’这四个字了。”
顾瑶:“那你想怎么样?”
徐烁扫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空茶杯,手却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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