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首道:“世子谬赞,丞相之造诣,妾望尘莫及。”
萧清细细端详道:“不必谦虚,我说你好,自然是真好。”说着,冲仆从道,“且回府去,将我所藏之《月仪贴》取来,送去陆忌酒府上,便当是我对陆娘子的赠礼。”
陆映明艳眼眸中俱是惊异,正抬首欲推拒,便见萧清仿佛忽然失了兴趣,再不瞧她,只挥手道:“陆娘子抄录诗文,想必累了,快去暂歇吧。”
她无法,只得躬身退下,穿过坐席,回到廊下桌案边。
周遭士女此刻望向她的目光,除却先前的好奇与鄙夷外,更多了几分羡慕与嫉妒。
数个胆大的女郎已在窃窃议论,尤其陆语身边,更有人道:“世子如此,难不成是瞧上了陆娘子?”
陆语说不出此时心底如何做想,直觉不愿陆映得世子青睐,不由冷笑:“怎会?她那般出身,入寻常家族中为妾已是万幸,哪里还能嫁给世子?”
另一女郎道:“如何不能?世子如何?只要不是正室,便是平民百姓亦无妨。”
陆语心底恼怒,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只得一人举杯饮酒,不再多言。
而居上座的萧清,仿佛并未察觉自己方才所为,已引众人猜测,只与谢戎安二人对饮,此刻正笑容不变,以旁人听不到的声音低低道:“那陆娘子的面容,似有些眼熟。”
他方才一见陆映,便觉其面目似曾相识,待瞧见那一手与父亲萧睿颇神似的字,方想起,她眉目间,竟与同父亲一母同胞的姑母,庐陵长公主有三分相似,顿时心生疑虑。须知他幼时曾听传言,父亲因他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寿不久矣,欲纳一妾,因舅父与母亲等俱反对方作罢。
谢戎安微微一笑,道:“我幼时,亦曾听闻,家父受故人所托,照料一妇人与其子女十余年,那故人身份却始终无人知晓。”他说罢,又凑近些,“此事,桓二郎也已知晓。”
萧清温和苍白的面目闪过一瞬阴冷,旋即笑道:“我还道,抱石是因数日前,我与父亲俱反对北伐一事,而心有不满,如此看,是我多心了。”
谢戎安恭敬垂首:“世子多虑,戎安明白大局为重的道理。”
……
却道陆映自为萧清召见后,便总心神不宁,直至一个时辰后宴散,仍有些恍惚,落在最后方行出园墅。
她自然瞧出,方才乃是谢戎安有意为之,却不知他意图何在,只是凭着本能信赖他。如今旁人议论的只言片语传入她耳中,皆道她貌美,为世子青睐。
可她心知肚明,贪图美色的目光她见多了,方才萧清凝视的目光中,不但没有半分惊艳,反而充满猜忌。
她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他此举怕只有两种可能,一来,与谢戎安有关,二来,便是与她那素未谋面,身分不明的父亲有关。
正胡思乱想间,却见方才还人头攒动的长廊间,已是空落落一片,只三五人行在前方。
身后一丈处,有稳健的脚步声,随她步调或疾或徐。
她心中微动,正欲回首,便听那道熟悉的清冷嗓音自身后传来:“继续前行,莫要回头。”
“阿映,你记得我在江边说过的话。我会教你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只是眼下,我实在有些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