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永煜侯是朕的亲舅舅!”
“是臣多疑。”厉北月再次伏地。
殿内安静一片。
良久,莫子晟道:“朕相信永煜侯,也相信你。二十万俘兵不是小数,若他们生乱,后果不堪设想,你可有把握?”
“他们是受了申贼蛊惑,陛下是万民之主,是天地正道,能为陛下效力,是他们的福气。”
莫子晟弯下了腰,伸手去扶厉北月,道:“安华君是朕的福气。”
厉北月将头埋在地上,铿锵道:“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鞠躬尽瘁,纵斧钺加身,绝不负陛下。”
“……朕何其有幸,能得安华君。将军勇战敌军,保上京万全,待城外事了,朕定犒赏三军,嘉奖将军……永煜侯乃是朕之亲舅,朕绝不疑他,也望将军能与永煜侯开诚布公,莫生嫌隙。”
“臣遵旨。”
厉北月被莫子晟扶起后,拱手道:“余事未毕,臣告退。”
厉北月退了几步,一声轻唤打破殿内安静。
“安华。”
厉北月端着臣子的礼,道:“臣在。”
“……无事,去吧。”
“臣告退。”
退出大殿,厉北月迈开长腿,昂首阔步,一脸清冷。当值的锦衣卫整齐经过,她的拳头猛然蜷紧了。
她本以为她不在意的,可是看到这些,她只觉像是被人突然扼住了喉咙。
他的一颦一蹙,他的一言一语在她的脑海中横冲直撞,日头分明那么暖,她却像是被扔进了寒窖。
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寒风裹了她,从脚底寒到了头顶。
宫里的红墙接着碧蓝的天,她拖着地上的影子独自一人往前走去,宫门下遮出一片阴凉,阳光的热一下子散了。
远远传来马蹄声,她挺直了背,甚至微微扬起了下巴。
她是傲世轻物,英勇神武的天子骄子。
厉北月再次走进了阳光下,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威弘如鼎钟,剑眉下一双冷若寒潭的丹凤眼。
她走向了夜影,宫人们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她在战场上滚过多回,身上的戾寒是沾着血的。
这寒气却在一瞬在消散了,因为她看见了他。
阳光下,十九岁的少年郎打马而来,身着黑甲,披风高扬,墨发用一只黑色发扣勒在头顶。
他满身的泥污,灰头土脸,可即使是如此不洁不端,他也依旧俊如乔木,一双黑眸耀如银河辉光。
他看着她,嘴角上扬,绽开了笑,这一笑,百花失色,宛若春回大地,嫩芽拱土而出,散开了两瓣叶。
一时间,飞石入水,清泉叮咛,瀑布炸泄,转瞬,万籁俱静。
天地间再无它物,只有他和她。
厉北月也笑了,可眼眶却瞬间泛红,一滴泪毫无征兆地滚落。
原来……
她舍不下他。
他凯旋而归,她失而复得。
少年郎翻身下马,跪地,仰着脸,笑着道:“肃其羽参见将军。”
离的近了,她看到了他泛红的眼眶,她失了神智,手竟微微抬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