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渐渐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转瞬又被自己否定下去。
如此天方夜谭,断然不可能!定是自己想多了!
但这个念头既然冒了出来,就不会再消失。晚上萧岚去给林非鹿喂药时,林非鹿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了。
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打量自己,时而走神,那眼神偶尔难过,偶尔迷茫,偶尔疑惑,像在看她,又像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林非鹿喝完药,浅声问她:“母妃,你在想什么?”
萧岚一惊,勉强笑道:“我没事,有些晃神罢了。”她伸手替她捻了捻被角,俯身亲她额头:“鹿儿乖,早些睡吧。”
起身的时候,林非鹿拉住了她手腕。
萧岚回过头来,眼神竟然有些惊慌。像是害怕她会说出什么话来,身子都有些抖。
林非鹿本来想要全盘托出的话,突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她自小没有得到过母爱,她的原生家庭是那样畸形,以至于她也长成了这样极端的性子。她小时候看着身边那些同学的妈妈,总是不无羡慕。
她曾经在书上看到一句话,说的是,这世上没有不爱自己子女的父母。
那时候她在心里摇头。
她说,不,不是的。有很多。
有些人生来不配为父母。
她爸妈从来没有亲过她,没有抱过她,没有在她考了一百分高高兴兴拿着奖状回家的时候,骄傲地夸她一句。
钱是他们给她唯一的东西。
但林非鹿不恨他们,人本该独立自我,他们确实没有对她好的义务。可她也不爱他们,幼时的那份爱,早已消逝在一次又一次的敷衍中了。
她第一次感觉到家的温暖,是在这里。
这个完全陌生的大林朝,这个吃不饱穿不暖还随时有生命危险的后宫,这个一无所有的明玥宫偏殿。
哥哥爱她,萧岚也爱她。
尽管他们都有不足,一个是傻子,一个是软弱的包子,可他们把他们全部的爱,都毫无保留给了她。
尽管他们爱的是真正的小鹿,可如今在这具身体里的人是她,切切实实感受到这份爱的人,也是她。
她如今这些行为,是在为自己争。
又何尝不是为了他们在争。
萧岚这样爱自己的孩子,如果知道真相,应该,会很难过吧?
林非鹿抿了抿唇,在萧岚害怕的眼神中低声开口:“母妃,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
萧岚一抖,脸色都白了几分,强撑着说:“什么事?”
林非鹿看着她:“那一次在临行阁,我不是失足落水,是被三公主推下去的。”
萧岚瞳孔骤然放大。
她垂了垂眸:“她推我下水,旁边所有的人都看着,无一人救我。若不是我抓住了岸边倒下的枯树枝,可能早就没命了。”
萧岚眼泪流了出来,哭着过来抱她,颤抖着喊了句:“鹿儿……”
林非鹿用自己的小短手回抱住她,埋在她颈窝,“明明是她们做了坏事,之后却还要我去磕头请罪。母妃,我不想再这样被她们欺负了。”
她一字一句:“我想保护自己,也想保护你和哥哥。我长大了,母妃。”
萧岚泣不成声。
林非鹿抬起头,用软乎乎的手指帮她擦眼泪,亲亲她额头:“母妃别哭,以后不会有人欺负我们了。”
这一夜,萧岚心中的疑惑全盘消散。
一同消散的,还有她之前以为不争不抢就会平安一生的懦弱心思。
女儿被人置于死地差点丧命,她却半点都不知情。这后宫从来都不是安稳地,她早该明白的。当年若不是怀胎之时被人下药导致早产,林瞻远不会变成痴傻儿,她也不会失宠。
她总是退让,别人却得寸进尺。
最后还要靠女儿来保护自己,她这个母亲当得何其软弱。
萧岚一夜未眠,翌日醒来时,眼神就有些变了。
但她这些年性子已经养得非常稳重,并不急于求成,只是不再跟云悠和青烟在院子里做针线活,而是把那些早已蒙了灰尘的书籍重新拿出来翻看。
林非鹿病得并不重,早上醒来烧就退了,还被萧岚抱在怀里读了会儿书。
但是太医院几位太医惦记着各个主子的命令,一到班就准备再去明玥宫问诊。
四位太医背着药箱一道出门,笑吟吟地互相作揖:“各位大人辛苦了,这一大早的,是要去哪个宫里啊?”
年轻太医:“各位大人早上好,微臣是要去明玥宫给五公主复诊。”
陈太医:“……我也是去明玥宫。”
罗太医:“我也是……”
冯太医:“我也……”
四位太医:“…………”
就很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