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上的是家姐。几百年前,家姐死后被挫骨扬灰不得安宁。我便来到了沅水,在水鬼梦境外等一位可以出来的有缘人。许清,我等到了你。”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怀草看着墙上的画,像看他离世的情人,凄然中带着微微的眷恋:“你能安然无恙从梦境中出来,是最适合进入我回忆深处的人。那个答案我找了太久,若再找不到,我便要魂飞魄散了。”
许清猜道:“你想我进入你的回忆深处?然后替你去找你想要的答案?”
“不错。”
许清脸色一变,她在妖界时曾听风妖先生提起过这个秘术,以千年妖魄为引,可进入人的回忆深处。但是回忆的主人自己不能,必须由旁人进入,且寄身于回忆当中的人物,否则回忆混乱,功亏一篑。
这间小室里,甚至这座城里,可能都只有他一只修行了千年的妖。妖魄一旦献出作引,连地府轮回都是奢望,多半是化作飞烟,就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他压上这么沉重的赌注,是为了一个怎样的答案?
许清问道:“你想要的答案是令姊被挫骨扬灰的凶手?”
怀草摇头,神色依旧温和,吐出的字句却让人不寒而栗:“我不必去找这个答案。三百年前,将家姐挫骨扬灰的人就是我。她连死了都和那个阉人躺在同一个墓穴里,我气急了,便动了手。”
许清浑身僵冷,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你,你……你说什么……”
这画上的不就是他的姐姐吗?他这般珍视,却是他自己将所爱之人挫骨扬灰?!
怀草像是毫不在意这些,专注地看着画上的女子,道:“她从不肯听我的话,也从不肯多看我一眼。我离开那么多年,回来时却只看见她的尸骨和其他男子躺在一起。家姐才是那个狠心的人,我只是她手心里的蝼蚁,她稍稍玩弄,我便死去活来。
“我在一个春天认识她,她拉了我的手,要带我去吃糖葫芦。魅妖生来好看,我以为她同其他人一样,只是一时受我的容貌吸引,很快便会丢了我。可是她没有。她带着我回家,给我取名怀草。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我以为她是盼我长大,盼我坚强。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她是视我如草芥卑贱,我从不曾入她的眼。
“你说得对,她也有真心,只是给了别人。我能忍受日日夜夜被人打骂,像条狗一样在洞里喘息。我能忍受她抬着头从我身边走过,却不留下一个垂怜的眼神。我甚至能忍受世间万种苦痛,魂飞魄散而去。
“可我唯一不能忍受的,便是她身旁有了别的人。我活了千年,渡劫时数道天雷砸在我身上,也没有我看见她穿着红嫁衣上了花轿时万分之一来得痛。”
怀草转过身,两眼已没有神采,如同死气沉沉的布偶,陷在生不如死的回忆中。
“我要你进入我的回忆,看一看,她到底有没有爱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