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略带恼怒地:“能偷什么东西?”
“小孩儿说她爹娘两天没给饭吃,实在是饿极了,拿了个窝窝,不能算偷……啊,或她说的是假话吧,围观的都在笑话她呢!啊,他们在打她了…….”
“谁打她?!”
“围观的……好像都是这小孩儿亲戚,叫什么舅舅、姨母的……哦,打完了。”
秦远为他擦了擦泪。
“那个舅舅说,小孩儿求他写状子,要告爹娘虐待……”那孩子摇头大哭,说自己日日被拴在家中,从不曾出门,也从未见过这个人,从未说过这些话,更从不知道什么叫状子。随即便被一脚飞踹在胸口,径昏了过去。
“昭儿,不哭了,别哭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舅舅家中贫困,央求小孩儿的爹给他儿子说亲事,是……是和什么乔家大小姐……”那男子拿着一包铜钱,苦苦哀求,说是儿子痴情,非那女子不娶,实非攀慕。
秦远冷哼道:“家中贫困,还要娶别人家的大小姐,可真敢想。”
“他说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拼了命也要把香火续下去……又说这孩子的爹在乔家做过先生,认得门路,定要帮忙才行……啊,那小孩儿被浸在水中……”
秦昭忽然挣扎起来:“死了……要死了……小孩儿死了!”
“昭儿,昭儿别怕,她没死……”
“秦远!”秦昭似是忽地清醒,虽然眼睛仍闭着,却摸索着抓了他:“秦远,秦远呢?带我走,叫秦远接我走!”
“昭儿我在这儿,我来接你,咱们……”
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他,沉稳却有力地说道:“周弃,没有周家堡,如何有凤栖?没有爹娘,如何有秦远?回去吧,回去好好看看,了结了那个家,才能有这个家。回去吧……”
一阵檀香飘过,昏沉沉地,带他来到一条胡同。胡同尽头,是那扇再熟悉不过的木门,门上朱漆斑驳,被孩童们歪七斜八地刻满了图画。他曾无数次站在这扇门前,深深的恐惧让她呆立,久久不敢伸手去推。
一道门,隔开两个世界,在门外时,他像是一条濒死的鱼遇着了浅滩,尚有存活之机,可当他跨进了门内,便似被人摁在水中扒皮刮鳞一般,再不得一刻喘息。
忽然,门开了,房东老妪像是没瞧见他一般,挎了竹篮径出了门去。大杂院里空无一人,右首一间毛毡搭成的灶间里,一七八岁的孩子,骨瘦如柴,腹部肿胀,此时正浑身青紫躺在一张破席上。
一女子蹲在孩子身边,不断拭着眼角泪痕,柔声问道:“可怜见的,这又是怎么了?”
那孩子虚弱答道:“不小心跌了一跤。”
“你刘姨面前,你还不敢说实话吗?都快被打死了,还说是跌跤。”女子止不住地流泪,说道:“这院中人人冷漠,难为你不敢说实话,怕不是说了实话又要挨打吧?”
孩子心头一热,一行眼泪落下,但仍笑道:“刘姨,我确是自己跌跤,不干别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