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柿林爱怜地看着她说,你再减肥就成人体标本了。他的话一下触到她的柔弱。从查处肺癌后,她就常常想象着自己病倒最后会成为什么样子,想到最多的是大学上解剖课看到的人体标本,一想到就吓出一身冷汗。现在甘柿林无意间提到人体标本,她惊了一下,再没有说话。
甘柿林看出她的异样,问你是不是感到身体不舒服了?黎雅也看到了,忙插话说,这就是你们学医的职业毛病,什么都先问身体是不是有问题。她是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又怕惊了你。甘柿林听此话也被吓得一直张着嘴。
黎雅知道他曲解了自己意思,忙笑着说看把你紧张的,路上云舒就说,如果你不同意,她就把这次机会放弃掉。把编造的郦云舒去非洲进行为期一年的医疗援建讲了出来,说全落凫市卫生系统只有一个名额,是经过层层筛选出来,最后确定了她。
甘柿林犹豫一下笑着说,我全力支持,这是好事嘛。云舒这些年因为我一直被压着,没有施展的机会。她是我们落凫市心脑血管方面的权威。郦云舒趁势说假如你同意我去非洲,甘母方面你不用操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小白又周到又勤快,跟在甘母身边伺候,村上的事由支书出面,村外的事由黎雅帮忙周旋。
他看了黎雅一眼。黎雅说你还是不信任我?你只相信你的云舒。甘柿林说我要谢谢你。郦云舒说这一走恐怕与你通不成电话了,我可以写信回来,把信寄给黎雅,再由她转交给你。
甘柿林说我全力支持你,但有一个小小请求,到非洲这一年里一定不要忘记给我写信。立刻有一种离别之感,眼含深情地望着她。
她勾了一下头,把脖子挂的玉坠摘下来,说这枚玉坠是我俩在北京买的,是你的生肖,我已经挂在胸前几年了,就留给你作个纪念。什么时候想我就拿出来看看,上面有我的体味和体温。
说完,她眼里盈满了泪,把玉坠递到他手里。甘柿林被眼前的气氛弄得心里酸了一下,说干吗那么凄悲,跟生死离别一样。等不到一年我们真的就团圆了。到时候我先你出去,你回来我就去机场接你,你如果先我回来,就来接我。我们有个约定,不管谁接谁一定带一束红玫瑰。她的泪再控制不住,流满脸颊。黎雅在一边眼里噙满了泪。
蒋警官被感染得眼睛潮潮的,说接见时间到了。
甘柿林不情愿站了起来。郦云舒本是坐在座位上流泪,这时候突然站起来,伸出双臂一下抱着甘柿林的脖子,知道甘柿林这转身一走,她与他就是永别。当甘柿林明年回家,她就像秋天的落叶一样融进大地化为了泥土,她们将永远分隔在阴阳两界。
甘柿林被她的举动惊住了,想不到她竟然会有如此的勇气,在这样的场合拥抱他,有些不知所措。看到蒋警官抬眼望着天花板,觉得至少蒋警官是默许的。他伸手把她拥在怀里。她没有改变姿势,一直这样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流泪,似乎眼睛里有流不完的泪水。
甘柿林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背说,一年时间很快会过去,等我们团圆后再也不分开。看到蒋警官已站在接见室门外,意识到他该离开。强行推了几次想把她推开,她却死死地抱着他。他说我该走了,明年我一定争取先你出去,抱一束红玫瑰到机场迎接你回来。
她把脸颊用力贴在他的脸颊上,然后慢慢移开,看着甘柿林走出接见室,向她做了个挥手的动作,便一下昏厥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蒋警官走在路上说,郦大夫今天看起来有些怪怪的。没等甘柿林说话又自言自语说,女人就是比男人重情感,短短的别离就这样,哎!出去之后好好对待人家,人家对你没有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