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说:“呵,一整年,花会谢,叶会落,山盟海誓挡不住沧海桑田。”
不过比她早谈一场恋爱,口气就沧桑,小小年纪似已看尽世态炎凉。
她笑,“沧海桑田,那要几亿年。”
低沉抑郁只三天,她开始拼命念书。三妹向爸妈抱怨,说她梦话里都在背单词,害她惊醒,恍惚以为在上英文课。
成绩节节高,老师大喜过望,直言照这势头,港大已不成问题。若有余力,可赴外国深造。
一切都顺起来,让她一度以为坏运气只集中在童年。
庭韵一直与泽凯保持通信。
信件漂洋过海,常常耽搁又耽搁,但每次信差在楼下招呼“有许庭韵小姐的信”,她便欢快如一只鸟儿,裙摆飞着下楼去。
后来街区开设一家小网吧,庭韵省下零花,每周去网吧两次。
手写字变铅字,她喜欢发信后收到那一行提示:您的信件已发送至对方邮箱。
常想,泽凯在做什么,会不会一遍遍翻电子邮箱?
也会忽然焦虑:他周围是否有金发碧眼儿,洋娃娃般可爱?
像沉浸入一场绝美幻梦,一部分神识选择性沉睡。
成绩单上数目字一次次提升,母亲振奋到回头抹泪,眼角似有悲伤。
“不枉我当初受那么多苦!”
小妹笑母亲太夸张。
“妈咪,要是二姐去剑桥哈弗读大学,还不知你要怎么高兴!”
许太太咧嘴开笑颜。
“就你鬼灵精,要学姐姐们用功念书。”
小妹吐舌,“我只一般般用功就好,班上成绩前几名的同学人人愁眉苦脸,生怕名次滑坡。我长大后,普普通通做一份工,混普普通通人生就好。出类拔萃,背地里不知流多少血汗,太辛苦!”
小妹今年十二岁,母亲改嫁时她只3岁,对亲爸爸没丝毫印象,至今以为自己是继父亲生。
几个女孩子,也只有小妹跟继父感情最好,最爱撒娇。
本来,有亲爸妈在身边,从小便易多一份从容和任性。
“今后女孩子也要进社会赚钱,无需靠男人,多幸福。”母亲忽然感慨。
细细看,她鬓边已生几丝华发。
韶华易逝,美人迟暮。
母亲年轻时是美人,当年离婚,拖着四个油瓶也照样有人敢娶。
她最终选继父,大概是看中他领一份公职,人又谨小慎微,每月带固定薪水回家,几乎从不在外应酬。
他个性实在沉闷,话少,一张报纸能读一上午,翻面过去,再一个下午。
周末,没有电话打进来是找他。他没有朋友。
庭韵打赌,继父一定常被同事和上司忽略掉存在。
这样的男人,太也无趣,其他女人一定一早发觉,忙不迭逃跑。所以拖到快四十岁,才成婚。
结婚消息一出,暗地里已开始被质疑身体是否有那方面毛病的继父忽然重新获得价值,洗净污垢的金鸡一样闪闪发亮。
周围有老姑娘的人家忽然就开始懊悔,嚯,灯下黑,错过好女婿。瞧,人的价值时时变。
外人看,是许太太捡了莫大便宜,拖四个油瓶还能嫁给有公职的初婚男人,何德何能。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