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淅淅沥沥坠了春雨,从盛京城南衣巷最末尾的红墙黛瓦之间落下,在积水里泛起小圈涟漪。
温初坐在大红的婚轿里,手心里凉凉地冒着冷汗,她搓了搓,一手的湿润。
绣着五条金凤的大红盖头之下,温初连续眨了几下眼睛,捏紧拳头,又舒张开来,仿佛给自己打气,她对自己说:
温初,你要嫁人了。
三个月前,当今圣上除夕夜宴当众指的婚,她随刚得了军功的父亲第一次进宫,坐在百官末尾最角落的位置,耳边丝乐声不断,想起出门前母亲的交待,未敢多吃多饮,垂着眼眸,也未敢多看。
提心吊胆地坐在位置上,直到群臣酒酣过半。
“就那位爱卿之女。”圣上有几分醉意,声音随意,却让群臣全都安静了下来。
下一秒,温初被温和达近乎硬扯一般,拉着跪在地上。
怎么了?!
她低着脑袋,什么都不敢问,不敢说,身体近乎贴着地砖,肩膀发抖。
背上灼热,很多人在看着自己。
丝竹声没有停下,但没有了琴声,堂上比之前安静许多。
“臣弟领旨,谢皇兄赐婚。”
一道男人的声音响起,声线稳当,很平静,犹如山间微风,温玉暖水,没什么喜悦,亦没什么不愿。
“末……末将全家谢主隆恩。”
温和达是个武将,不会说话,又是第一次与天子说话,万分紧张和惶恐。
圣上龙心甚悦,龙纹绣摆空中一扫:“众卿继续!”
给自己亲弟弟赐婚,就像给贵妃赐了一杯酒那样随意。
温初低着头坐回座位上,赐婚?
我被赐婚给了谁?叫天子皇弟,那便是……
竟然是一个亲王!
亲王……应该是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上吧。
王爷……长什么样子?
温初偏头看了下她一直低着头的娘亲,万分没忍住,深呼吸了一口,抬头看了一眼,仅一秒,又赶紧低下头。
温初只看见了他衣服上的绣金白虎,还有座下的轮椅。
是个残废……
怔了两秒,丝丝委屈透过心间,慢慢铺天盖地。
月挂中天,除夕宴罢,众官退下。
来时温初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东张西望,但仍是抑制不住好奇默数了,进宫的廊上,一共一百零八盏红色灯笼。
回的时候,温夫人拉着她的小手,温初低着头,强忍着杏眸里的快要溢满的泪水。
她听见了将军和父亲说的了。
“十七爷虽然半身残疾,常年卧病在床,但却是圣上胞弟,御封的临渊王,温初能被指婚给十七爷,是你家烧了高香。”
“是是是,末将明白。”
这道宫墙不长,也不过百米,却好多讥笑之声。
“幸好不是我,年纪那么大,还是个残废!”
“是啊!说是圣上胞弟,除夕夜宴却给大家当乐师抚琴,能有什么权力!”
“八品武将的女儿配一个残废,真是良配!”
温夫人仰着头,神色无波,温柔地抚了下温初的头发,手里牢牢捏着她的小手。
一家人出了宫墙。
接下来的日子,温初很忙,礼部派了官员来纳礼,又差了婆婆教皇室礼仪,吏部也派了画师过来,描了温初穿上嫁衣的样子。
一直到大婚这日,温初坐在大红花轿内,内心忐忑。
“十七爷腿脚不便,还请婆婆直接将人抬到院中放下便是。”
“老身明白。”
没有鞭炮,声音安静,那是也没有客人?
温初捏着自己的大拇指,突然有些害怕。
这真的是婚礼?
轿子落下,温初赶紧抬手整理了一下盖头,确保整齐。
听雨声,雨还在落着。
伴着脚步声,人都走了!?
轿门被缓缓撩开,有丝许冷风进来,微微带起红盖头的边缘。
温初抬手按下。
“王妃,临王府到了,你伸出手来,老身扶你下轿。”
媒婆道。
温初秀眉清皱。
“婆婆,为何是你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