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房屋内整洁干净,几上红烛流泪不止,浮生高束了头发,珠钗金簪不在发间,整齐收放柜中。一身男子装扮,白衣裹身,虽丢丢秀秀,瞧着别处,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俊美少年。英秀面容,与男子不相上下。
房门被推开,浮生看着铜镜中进门那人,见她低头不语,双手死死紧扣在一起,艰难走上前几步,行过礼,低低出声:“夫人……之芙有事相求。”浮生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神色依旧,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冷冷地道:“若我已经死了,那么,你又该去求谁呢?”
之芙身体再忍不住颤抖起来,提着裙摆直直跪了下去。浮生自杌子上转身,道:“你还不肯说么?”望向窗外黑夜,“身处黑夜之寂,我以淡月暖光相助,夜夜悬挂天际,从未失言。却还是抵不过从前光亮耀眼的红烛伴你。如今红烛已残,再来找这淡月,你认为,淡月还会助你照明吗?”
哭声渐起,之芙连连磕头,额上红紫一片,地面残留血迹。一时只有那磕头声,一声一声,越来越重。
书斋房门从里打开,瞧着管家皱眉,神色凶恶。抬手宽袖遮面,回道:“我是十三夫人房中丫鬟,夫人说老爷今日难受不快,命我带着好酒好菜来侍候老爷。”越过管家,向着里边书案前的人抛去一个妩媚眼神。夏老爷见此,欣喜难压,唤走了管家,留黄二一人在书斋处。
跨过门槛,闭门后端出食盒中美酒菜肴,极不情愿的面带笑颜对着他笑。见他拿起箸夹了菜送入口去,左手握着黄二的手腕,弯眼唇笑:“你叫什么名字?”黄二拿出酒盏,倾倒美酒入盏,答道:“回老爷,我叫黄儿。”
书斋中谈笑声起,美酒盏盏下肚,菜肴盘盘皆空。
泪水流进衣襟,夜晚风凉,两窗未合,湿透衣裳穿在身,寒凉冻人入髓。磕过几十声重响,这才止住,声音沙哑:“夫人,是之芙对不起您。我……我本不想害您,实属无奈之举。家中贫苦,大哥哥染病早亡,我同三个弟弟与母亲相依为命。九岁那年,夏家人来青镡村买丫鬟,娘亲虽不舍,但也无可奈何将我卖入夏家,换来钱财维持生活。前些日子十二夫人告诉我,我的家人患上了严重的疾病,我将每月的月钱送去也是不够的,只有我助她来害您,她才会请去大夫让我家人平安去疾。”
“你适才所说,可是青镡村?”未见人身影,声音已经传来。若梦已换回昔日装扮,跨槛入房问着她。见她点头,接着道,“去年北来土匪,强占青镡村,村中无人幸免,皆遇害无生。官府不想惹怒土匪,牵连百姓受苦,将此事压下,临安城内,无人再提。柳樱华那番话,是骗你的。”
原来,家人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瘫坐于地,一时摧心剖肝,却再哭不出声。双臂抱膝,心痛难忍。浮生不再看她,随着若梦出房门,门槛处,再对着月色说了最后一句话:“若记得曾经淡月洒下的白光,记得它的好,今日所看到的,皆不要告诉旁人。”
心有不忍,脸上再现担忧愁色,终究还是,跨槛出了院落。皎皎高挂的明月,可那窗格子却遮挡大好白洁,它再也不会如从前那般,洒尽无限暖光。
窗格子真可恨,可真正拦住月色的,是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