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住我的手,往怀中一带,稍不注意就撞入他乍然抬起的眼眸中,撞入那个繁星辉映的夜晚。温热的怀抱炙热而又熟悉,这个世人口中清冷的大捕头,因我而变得柔情软意。少年豪情背后是什么样子的?过去不得而知,今日细细回想起,仍觉得历历在目,不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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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离开经判府,少男少女走在月下昏黄的漫野里,草香扑鼻,虫鸣阵阵,只听一声惊呼,女孩慌张地放开少年盛崖余的手担心询问“怎么了?!”
“我没有拉过那么大的弓,手弄伤了……有点疼。”女孩摊开他勒出血痕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方手绢,将少年受伤的手指轻轻绑在一起。
绑好后,又小心翼翼去牵他的手,像在握不知道怎么分开手指的小熊“唔……还是不碰你了,这样好了。”
说罢,女孩挽住他的胳膊,清风拂过,二人青丝缠绕,稚青稚嫩白的脸上却是挂着欢笑“我看只有大人们会这样挽着走呢。”
他们依偎在一起,在流淌的银河下往回走。像在笨拙地模仿大人的样子,有一点和年纪不相称的郑重。少年时的盛崖余,望着眼前弯弯如明月的双眼,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话“走慢一点”
“诶?为什么?”
“今天的事,娘亲肯定会生我的气,我们晚一点回去”
“好呀,那我们看看星星再回去。”
他们躺在草地上,牛郎织女正悬在头顶上方“你看,这颗、那颗,就是我们现在躺的位置呢。”
盛崖余看着星河灿烂,心绪却并没有女孩那般欢快,他低声说道“可我们靠得这样近,他们却隔得那样远。”
“对哦!那这样也能算见面吗?我们在这里,都看不到对面的宋人,他们隔着银河,真的看得见对方的样子吗?”他还在为她的问题思考,她很快就想到了答案“我知道啦!她是织女啊,把银河缝起来不就好了吗?”
“缝起来?”
“像这样。”
女孩忽然觀过身,出现在他面前的天空。那一瞬间他的世界被轰然揭过,从此只有她明亮的笑靥。女孩解开手帕,重新将她的手和他的小熊掌心绑在起,高兴地顶了顶他的脑袋。“把银河缝起来,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啦。”
天地旋转,记忆里的四目相对和此刻的四目相对交叠在一起。
那两个小孩啊,将手绑在了一起还嫌不够,又笨拙地趴在银河下,你—针我一针地将彼此的袖口缝在了起。草地被身体碾过的青涩香气,那个夏夜的蝉鸣,都被此刻温柔的暮色一起交织成了一个松松软软的茧,将我们包裹起来。
世界一层一层消失,最后只剩下他,只剩下他凝视着我的双眼。
“把银河缝起来,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我们坐在月下,吃了冰糖糕、吃了娃娃形状的果实花样,还有石榴,一颗一颗被他剥在白瓷碗里,像透亮丰盈的心事。
这红梅太难绣,我一时泄了气,可看到身旁那人眉眼带笑,又找了一块帕子,慢吞吞地将缝完,赠绐他。他很喜欢,将那个丑丑的月牙儿绣样看了又看,终于郑重地收了起来。我们还偷偷将袖子缝在了一起,你一针,我一针地只有月亮看见,
我们在月下牵着手,听见外面喧哗吵嚷的声音,想象着这个繁华无匹的汴京城,幼年时向往的汴京城。
就这样,七夕过去了,没有盛大的约会。
但那轮月牙儿一直在我身边,我所能想象到的所有美好,都在我身边。
此时的我才了解,原来在他的过往里,无时无刻都存在着我的身影,星河旷野有我,漫天飞雪有我,未来征途有我,一生一世皆有我。
而我余生里,心心眼眼,遍地山野百里宏图,皆有他。
依旧是天边不变的月牙儿,是我心尖尖最重要的人,女子爱慕,贼子憎恶,世人推轮捧毂,这些人自诩慧眼,却从不识他,他名为无情,可又多情,为世间疾苦,为大业昌盛,为国恨家仇,为我,亦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