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师兄走了。”
我嗯了一声,吸了吸鼻子,让他一路当心。
看着师兄消瘦的背影,我鼻尖突然有些涩意。似乎在我的印象里,他从来没这般消瘦,这次不知是去了哪里,又瘦了多少苦。什么寒江孤影,今日我才得以相见,却格外令人心酸。
我知道师兄身世凄惨,他因自小看惯了生离死别,对于世态人情格外敏感。可他没有因此而颓废自卑,而是以己度人,以礼待人。君子之风也,世间再难得。
叶问舟走了很远,再回头,林立的枯树丛林间,依旧能看到那抹身影。他叹了口气,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若是待在神侯府,以无情的洞察力,定会有所察觉,还是早早离开的好。待回到自在门调养一段时间,再来看她。
这次前往铁血大牢,艰险之境难以想象。虽不知道无情和师妹在查什么案子,可这么危险,还是令他放心不下。江湖恩怨,朝堂纠纷,不应该是她待的地方。好在这次去的是白无心,若是师妹在那种环境下,自己不知该多担忧。
白无心说,师妹想要杀了钟离昧。他知道什么原因,也知道为什么。或许这就是偏爱吧。
等他养好了伤,就替师妹解决了这个苦恼,这也是偏爱吧。叶问舟想。
每次的分别,他都会给师妹写信,蜀地时看着窗外正夜雨簌簌,想象着她拆开这封信的时候,汴京城里又该是阴是睛、是白日还是夜晚呢?
师妹不在身边的日子,似乎每个时辰都长了好几倍。见到天色阴沉时,总担心她没有带伞;起风时又担忧她没有及时加衣。可送信的车马一向走得迟缓,不知何时才到,他总是在漫长的等待中,一次又一次的渴望师妹的回信。
他知道师妹爱丹青,有一段时间一直在寻找一个叫张择端的画师,其实比起那个画师,自己也不遑多让,只是师妹不知罢了。因为自己画的最多的,皆是她的小象。可再多的小象,也只画出几分形似。
叶问舟试遍天下丹青笔墨,却也勾勒不岀师妹眉眼间灵气的万分之一。
每次写信落笔时,他仿佛能看到师妹的一颦一笑又在眼前,娇嗔的样子、顽皮的样子,还有满脸倔强、努力想要保护自己的样子……不知不觉,那个跟在他身后跑的小丫头,真的长大了啊。
有了自己的心思,有了自己的想法,亦是……有了自己喜欢的人。
“我只可惜,未能与你识于微时,自小青梅,当为竹马。”叶问舟喃喃道“若是可以,愿来生,护你一生无忧,于你相识幼年,自此青梅竹马,愿两小无猜。”
他叹了口气,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一轮明月已当空,几点星光璀璨。突然忆起小时候,师妹偷偷起来看星星,被自己遇到,非要数完几百颗星星,困得眼睛睁不开,才肯让他背着回去。
后来,无论自己睡得多熟,只要听到门外的脚步声,都能立刻醒来朝云起台寻去。
可惜汴京的灯火太明亮,记忆中的星空只有在三清山,才能看到吧。连同记忆中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