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上楼学习吧”。母亲推着他出门,扭头对父亲说“孩子还小,你别拉他后腿”。
父亲没回答,低着叹气。
“哎呀,说吧,什么事情啊,不说,我不上楼学习啦”他将书扔到床上。
母亲看看他,又看看父亲,似乎不知道如何说起。
“爸,你说——”王沐晨看着父亲。
他的心里敲起一阵急鼓。他已经十八岁了,按照法律上来说,他已经成年。他知道,自己家庭情况,父亲下岗,母亲无业,两人合伙开着一个门市,也几乎天天赔钱。想到此,他就禁不住恨自己,他无能为力,除了谴责自己,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能感觉到父母的为难情绪,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沐晨,你也大了,这个事情——”父亲欲言又止。
“哎呀,你说啊,想要急死我啊”他的内心里其实是纠结的,他一方面害怕灾难来的太刺激,一方面又急于知道真相。
“咱们家的低保——停了”父亲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似乎他是家庭的罪人,他能感觉到父亲的痛苦。
他知道,失去低保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这真是一场灾难。每个月650块钱的低保金,虽然说不多,但怎么也能勉强糊口。这就像是一个深渊里的梯子,他们一家人可以借助这个梯子爬到洞口,可以不至于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不是好好的吗?上个月”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啊,可是,今天——”母亲伤心地说。
局促的房间内一片安静,只剩下有节奏、跳动着的心。
王沐晨突然想到了八条,今天的事情应该和他有关。杀人诛心,人死了,诛心又有什么用呢?
“你要不问问你那个同学”母亲试探性地问。
他知道母亲让他问朱子筱,可是,他怎么开口呢?
“他爸爸不是民政局长吗?”父亲问。
“不问,不问,爱给不给!”他一把抓起书向楼上跑去。
他无心学习,痛苦地蜷缩在床上。
这个结果意外吗?不意外。虽然他的脑子还尚未思考到如此恶劣的后果,但是他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它难以接受。既然可以接受,那痛苦的根源是什么呢?他问自己。
他不知道,他想不明白,和父亲一样的下岗职工都能享受低保,为什么他们却不能呢?
仅仅是因为他与八条之间的爱情吗?
民政局的原则呢?
他的脑海里一连串的问题像是游乐场旋转木马,转过去又折回来,木马上下颠簸,他有点头晕,他想吐。他趴在垃圾桶上,用手扣着自己的嗓子,可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眼泪滴落,他无法辨别这是痛苦的泪还是懦弱的泪。他绝不允许自己这样,他反复揉搓着自己的脸,“冷静!冷静!”可是,滚烫的泪水依然无法停止,他跳到床上,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抓着枕头,用尽全力,想要把搁置在半空中的苦闷挤压出去。
受到挤压的痛苦开始变得狰狞,它在身体里肆意狂狼,它在血液里膨胀……
他想呼喊,他想咆哮,他想奔跑……可是,理智命令他压低声音,将所有痛苦再吞咽下去。
头上的热汗和脚下的凉意将他分成两段。
他同时感觉热和冷。
……
迷迷糊糊,他睡着了,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和她去山上游玩,他跌进一个枯井,他拼命呼喊,可是,自己发出的求救声竟反过来嘲笑自己,哈哈……
他的面前,一条毒蛇正朝着他吐着信子……
他醒了,看了看表,时针指向一点……
他坐起来,又想到了那个梦,没人帮助自己,那只有等死吗?他问自己。
忽然,******跳崖的画面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即便是死,也要壮烈地死去!
窗外,孤月高悬,一阵风吹过,月影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