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那是哽咽。
门外的贞娘趴在门上,敲门的手数次抬起又放下。
“对不起。”
她本该由千言万语,可挑来拣去,最后竟只剩下这一句话。
她没想到墨姝会愤怒,会难过,甚至会哭。
长大以后的墨姝,待在梵蓁身边的墨姝,已变得强大自信的墨姝,竟还会再为她哭吗?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这么毫无意义又虚伪的话,只像是敷衍。”
“真的,真的对不起。”贞娘把脸埋在臂弯里,眼睛成了泉眼,泪水不断涌出,“我那个时候实在太害怕了,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不知道该憎恨谁,梵蓁大人对我们这么好,可是娘亲在梦里说的话又是那么真实,我每天白日里看着梵蓁大人,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看待她,夜里面对娘亲的时候,我又心怀愧疚。那时候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只有逃走,可是我就这么抛下了你,真的对不起。”
门内的墨姝用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哽咽出声,然而不断涌出的泪水却如同当年淹没她的悲痛,让她窒息。
她们活在世上,从来没有容易过。
姐妹两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各自哭泣,但她们的悲伤是相通的。
时隔多年,她们的心总算再次贴在了一起,如同最初在母胎中一般。
墨姝用袖子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她拉开门。
“这一次别逃了,去弥补吧,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贞娘用哭肿了的眼睛看她。
“可我做错了,不值得被原谅。”
“你还什么都没做呢!”墨姝气急败坏,“而且你是不是值得被原谅不是你说了算的,是郑士承说了算的,你们之间的误会持续了这么多年,你到这儿来不就是寻求一个了结吗?”
贞娘揪着自己的领口,墨姝的话让她无法反驳,她不就是来求一个了结的吗。
墨姝向她伸出手,“姐姐,别害怕,这一次我会陪着你的。”
这一声“姐姐”,彻底击碎了她心里的迟疑和犹豫。
她好像再次回到了小时候,父母战死,胆小的墨姝站在她身后,紧紧拽着她的衣角,软软糯糯地唤“姐姐”,还带着哭腔。
每当那个时候,她都会为了想要保护好妹妹而变得坚强。
她把自己的手放在墨姝伸过来的手伤,紧紧抓住。
“好。”
姐妹两总算和好如初。
贞娘将郑府中发生的一切如实告知,包括她藏在小花园的花丛里听到的对话。
“容真那家伙真是疯了啊。”墨姝不禁感叹。
她记得自己当初第一次见到容真的时候,她明明是个热情又自由的姑娘,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贞娘仍是自责道,“也不能全赖容真,是我自己心里有放不下的执念,才辜负了夫君的一片真心。”
“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墨姝突然道,“你与容真交手时,突然涌出的那股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前贞娘一直陷在歉疚的情绪里,她这么一提,贞娘也想起来其中的不对劲。
当时那股力量出现的太奇怪,明明是不属于她的力量,却在关键时刻出现,救了她一命。
“我也不清楚,那股力量突然出现,很霸道,我当时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控制住,才轻易化解了容真的攻击,且挥出那一剑,重伤了容真。”
墨姝陷入沉思,她下意识呢喃道,“在你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出现的力量吗?”
突然之间,一道剑光在贞娘眼前闪过,她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熟悉的感觉出现,她几乎是本能地抛出手里的茶杯迎向剑光,茶杯在半空中炸开,里面温热的茶水四溅,落地结成一层冰蓝色的寒霜。
墨姝被爆炸的灵力击飞,撞在墙上,颓然倒地。
她咳了两声,咽下喉间的腥甜,低头去看自己手里的剑。
剑身上有一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