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信初一直惴惴不安,就连老迷糊老翁都看出来,他有心事。
少年的心事就像一坛被藏起来的陈年桃花酒,人人都闻得,然而只他一人被迷了心窍。
又过了十余日,一日信初独自在树屋里读书,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他抬头看去,只见容真妆容精致,头发上缀满金银珠玉,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信初放下手里的书,皱了眉,“你怎么这个模样?”
狐狩中朴素惯了,一支木钗缀了花儿便是顶好的首饰,容真这一身,怕不是把整个家当都穿在身上了。
容真见老翁不在,一骨碌溜进来,还不忘带上门。
信初这才发现,她身上还穿了一件火红的嫁衣,裙尾逶迤,火红映着如雪的肌肤,漂亮极了。
信初看得正呆,容真却将一个包袱丢给他,他忘了伸手去接,包袱便恰砸在他脸上。
他“哎哟”一声,逗笑了容真。
“你怎么今日看上去傻乎乎的,待会儿可得给我机灵点儿,要是坏了我的好事,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两人许久不见,这人一见面就放狠话,算哪门子的求人办事。
信初赌气似的把包袱往旁边一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穿成这样是要干嘛。”
容真眼尾的媚色故意一挑,“穿嫁衣,当然是要嫁人了。”
信初心里着实狠狠地不爽了一下,面上却是一脸不屑,“就你?嫁给谁去?我看没人敢娶呢。”
“臭小子!”容真的指节敲在他的脑门上,“我这样,不好看吗?”
她瞪着信初,威胁似的。
信初却想,她其实天生了一副好皮囊,并不需要威胁,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信初心里有些别扭,扭头不看她。
“你今日就要走了吗?”
上次她说过,要借着嫁出去逃走。
容真整理着身上的嫁衣和头上的朱翠,状似无意道,“嗯,不过还得请你帮一个小忙。”
她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问信初,“你不会不愿吧?”
信初抿了抿唇,摇头。
容真松了口气。
“那就好,衣裳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赶紧换上,跟我接新娘去。趁着现在老翁不在,我赶紧跑了,免得被他发现,铁定追我回来。”
信初撇了一眼旁边的包袱,小小露出一角红色的喜服,他看着觉得碍眼,又开始跟自己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容真见他不动作,便问,“你怎么还不穿,待会儿就晚了。”
信初瞪他一眼,“你在这儿,我怎么换衣裳?”
容真一拍脑门,顿时悟了。
“那我到后面去等你,你可得快点儿,否则老翁要回来了。”
容真拖着曳地的嫁衣走到树屋的另一边去,两人之间便隔着无数书和木架。
信初捡起旁边的包袱,缓缓拆开,露出一件大红的喜服。
他紧紧抓着喜服,抓得手都疼了,最后幽幽叹了口气,总算松手。
容真绕了一圈回来的时候,信初已经换好了衣服。
少年丰神俊逸,一身的红衬得气度非凡,只是脸色不大好,看上去没有喜色。
容真走上去,帮他理好领口的皱褶。
“不愧是我养大的崽子,就是长的好看,跟我一个样儿。”
信初“切”了一声,“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夸你自己呢?”
容真嘻嘻笑道,“都夸,都夸。”
容真在狐狩的女子中个头已算高的,却仍比信初矮了半个头。
从前她总是欺负他是小矮子,自从他比她高了,她就再也没提过这三个字。
此刻信初低头看着这个帮他整理衣襟的姑娘,这个几乎陪伴了他整个人生的人,一想到她要离开了,他就感到一阵难过。
“容真,什么是成婚?”
容真抿着薄唇,唇角挂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她第一次没有纠正信初的称呼,默认他叫自己的名字。
“成婚就是两个人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信初很坦率,“如果是这样,那我想与你成婚。”
容真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话要是被你娘听见,她现在八成已在磨刀了。”
信初不解,“为什么?娘不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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