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我又不是死了要你给我哭丧,快把眼泪憋回去。”
赵邝一吸鼻子,当真不哭了。
他带着满脸泪痕咧嘴一笑,“阿姐,你一开口我就知道是你,别人都装不成你这样。”
赵潇潇被气笑了,“我什么样?”
赵邝琢磨了一会儿,选了一个中肯的词,“不同寻常的样儿。”
赵潇潇看都没看那些个点头哈腰的小厮,领着自家弟弟进了客栈大门。
这家客栈不大,是由一对夫妻经营,贵在整洁舒适,且饭菜可口,要不然赵潇潇也没法在这儿安心待着。
她把赵邝领到角落坐下,又要了一壶花茶。
“邝儿,爹身体还好吗?”她一边斟茶,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赵邝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又是个男孩儿,本该十分受宠,但他娘出身不好,连带着他在府里也颇受其他兄姐看不起,从小只有赵潇潇会带他玩。
可赵潇潇走了以后,他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小小年纪的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阿姐你又不是不知道,爹极少到后院,偶尔来也是看二哥和三姐了,我要敢凑过去,铁定被他们捉弄,到时候爹又要罚我,我才不去呢。”
赵潇潇拍了拍弟弟的发顶。
“爹不见你,你也不去见他,父子情分就这么淡了,往后岂非更要受他们欺负?你啊,一条贱命,还这么心高气傲的。”
赵邝觉得委屈了,撅起嘴。
“我才不想讨好他呢,要不是他,阿姐就不会千里迢迢去什么青郃,求什么仙道了。”他小声嘟囔,“我就不会与阿姐分开这么些年。”
他心里对父亲有怨,对那个家有恨,赵潇潇何尝不明白。
可当他们无力抗衡的时候,这份怨恨除了藏起来折磨自己,别无他法。
“邝儿。”赵潇潇轻轻唤了一声,赵邝抬起头看她,目光中充满认真。
“我去青郃,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阿姐此话怎说?”
赵潇潇握着茶杯的手收紧,她看了看周围,客栈一楼只有他们姐弟两人。
她刻意将声音放低,“当我们没有本事的时候,想要在赵家立足只能靠父亲,可对于父亲来说,我们根本不是子女,而是工具,你见过有谁将工具捧上头顶的吗?”
赵邝怔了怔,赵潇潇语调冷厉,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狠,与他记忆中的阿姐相差太多。
“阿姐的意思是,我们不能依靠父亲?”
“当然。”
“可我们别无所依。”
赵国立国已久,国内势力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并无他们姐妹插手的余地。
赵潇潇的手收的更紧,指节泛白。
“父亲已经老了,赵家也已经老了,如今的赵家不过是一个华丽的躯壳,内里烂成了泥,半点实权都没有。筹码,只要我们有与人交易的筹码,就能轻易从父亲手中拿走这副躯壳,重新来过。”
赵邝听的心惊胆战,尽管他一直不喜欢父亲,不喜欢赵家,却从未想过要夺权。
父子纲常,他牢牢记在心里。
赵潇潇注意到弟弟微颤的手,她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邝儿,我知道你害怕,但没关系的,等阿姐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你就再也不用担心被别人欺负,娘也不用总是落泪了。”
赵潇潇站起来,打算转身离去。
自己的手却被人攥住。
“阿姐。”
颤抖的除了少年的手,还有那小心翼翼的声音。
“你一直都在保护我,我也希望自己长大以后能保护你,不过没到那时候也没关系,我还是想站在你身边,而不是你身后。”
少年的目光渐渐坚定,“阿姐,我不会拖你的后腿的,无论你想做什么,都算我一份,无论后果怎么样,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
赵潇潇回头,眼中闪烁着泪光。
“好邝儿,阿姐没白疼你,回去吧,回到那个我们都厌恶的地方去,我就快去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