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头埋得低低的,无颜见人一般。
“掌门,请听我解释。”
“不必。”陆尘心目光淡然地从她身上扫过,并没有别样的情绪,因为这件事其实他早就知道。
说到底,他也曾是个人,尽管不屑,但人族那些充满心机的阴谋他是见过的,并不是傻子。
“这些年你传回京城的消息都会过我的手,你父亲传来的所谓家书亦然,如果你真的有害人之心,我早就不会留你了。”
赵潇潇怎么也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她心中有悔,但一切注定不会重来。
“是弟子糊涂,还请掌门责罚。”
她是真心领罚,希望能够弥补自己的过错。
但陆尘心还是那句话,“不必了。”轻飘飘的,让人心里总不踏实。
“你抬起头来吧,再这样将头埋下去,就要扑到地上了。”
赵潇潇小心翼翼地抬头,还悄悄觑了陆尘心一眼,见他当真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才敢重新坐直。
“掌门既然早就看过我与父亲的信件,想必在离开青郃前就知道此地不太平,那为何还要走这一趟呢?”
陆尘心的手指无声地敲在桌面上,“有些事情,不是不前行就能躲过去的,如果我执意留在青郃,麻烦照样会找上门来,我不喜欢坐以待毙的感觉。”
他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仿佛觉得这是一件极烦心的事,不愿再谈。
他摆了摆手,“不谈这些了,说说你的父亲,你的家族吧。”
一切秘密都摆到明面上来,赵潇潇便没什么好藏着掖着,坦然道,“我这一族只是皇族远亲,虽同姓赵,却只是名头叫得响,早年还有些看上去风光的官职,但自我父亲起,陛下为了巩固皇权,防备国师,收回了不少下放的权利。父亲因此不满,恰逢国师找上门,许他好处,他表面上虽然仍忠于皇室,但实际上早已与国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似乎对你父亲颇为不满?”
赵潇潇倔强地扭头看向窗外,“他贪图小利,置国家利益和皇族颜面于不顾,这样的小人,怎能为人父?”
“真是如此吗?”陆尘心的声音还是如水一般淡,听不出别样情绪,赵潇潇的心却咯噔一沉。
茶杯里的茶早就凉了,这茶叶廉价,本就偏苦,如今凉了,八成会涩。
陆尘心的手指沿着杯沿缓缓划了一圈,一切都看上去漫不经心。
“皇帝也并未给你们什么颜面,这世上图利之人太多,而你的父亲只有一个,你当真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怨恨他,并且随时准备着背叛他吗?”
“请掌门别再说了!”
赵潇潇抓着长凳边缘的手因过于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赵姑娘,如果你连自己心中所想都不能坦然面对,恐怕不该走这条路。”
“赵姑娘?”赵潇潇瞪圆了眼,惊讶又不解地看向陆尘心。
“青郃已散,我已不再是谁的掌门,但你与我们走到此处,我并不希望你走上绝路。”
“我是在求一条生路。”
陆尘心却缓缓摇头否定了这句话。
“你所求的,是一条权力之路,阴谋之路,与你父亲并无区别。”
“可我并不贪慕权势,我只是希望娘和邝儿不再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我只是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像赤曦姑娘那样。”
因为太过激动,赵潇潇呼吸略急促,她紧紧盯着陆尘心,希望得到一个肯定。
可是没有。
“你看看外面,如今的赵国,乃至整个人界,都如这明媚的天色一般,看上去岁月静好,实则风雨就藏在云后。”
赵潇潇依言看过去,但她只看见光,她追逐了一辈子的光。
“掌门,我不明白了。”
陆尘心站起身来,“如果你的所愿真的只是说的那些,我会帮你如愿的。”
赵潇潇看着他离开桌边,走上上楼的木梯。
尽管他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活成了最像神仙的神仙,可唯有那一刻,赵潇潇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决绝的冷意,仿佛随时会化作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