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班头办老了案子的,经验极丰,当即向身后一个留着八字须的书吏商量:“宋刑书,人怕是跑了。”
这书吏是县衙刑房的,当即点了点头,将腋下夹着的木牍横到面前,在文书上写了两笔,让季班头摁了手印,转身就走。
顾佐则被一群人押着下山,跟溪边换船,沿西江进了山阴县城,直送号房。
顾佐一路上向季班头和宋刑书哀告自家的“蒙冤被难”,同时也不停央求告知原委。宋刑书听得烦了,只道:“案子明明白白,有何冤屈进了衙门再说。”
顾佐还待分辩,季班头使了个眼色,令衙役用破布将顾佐嘴巴塞了。
顾佐被关进了大号之中,所谓大号,就是十几个、几十个人犯被关在同一间囚室中,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顾佐可是听说过的,当即双腿一紧,尽量往墙角出溜。
今日的大号中少说也有三五十人,顾佐起先还很是畏惧,但双眼适应了阴暗之后,他发现情况似乎有点不对。
大号中的这些人犯,他见过近一半。
“刘馆主?您老人家这是……”顾佐见到熟人,连忙打听,同时四下抱拳:“高馆主……原道长……张老师……”
“你是……”
“他是小顾,恒翊馆的。”
“哦,王师兄的人……你家王道长呢?”
顾佐回答:“我家道长昨日外出捉妖,说是半月方回。”
“这厮!收到消息也不知会一声,枉我将他视为道友!从此割袍断义了!”
“没错,难怪昨日跑来催我还钱,亏得贫道留了个心思,否则岂非白还了?从此恩断义绝!”
“说的是啊,不仗义!绝交了!”
“绝交了……”
号房中顿时一片义愤填膺,身为恒翊馆的人,顾佐也为自家馆主的不义之举羞愧难当。但再是难堪,事情还是要搞清楚的,当下厚着脸皮请教。
原道长叹道:“也不知龙瑞宫是怎么想的,忽然开始核查各家宗门道馆的资质凭牌,连带着道士度牒也开始追索了,这都十多年没过问了,这不是吃饱撑的么?”
号房中顿时一片附和之声,有人忿忿不平,认为是龙瑞宫黑了心肠,想要加重征敛,有的则唉声叹气,说是这道绝然没法修下去了,更有为天下操碎了心的,说此举是破坏了会稽郡繁华鼎盛的修行局面,将来必有恶果云云。
这下子顾佐才算是明白了,敢情山阴县违规开设宗门道馆的,竟是被一网打尽了!
事已至此,徒呼奈何。
在号房中待了三天,顾佐被提堂过审一次,挨了三记板子,倒也没受伤。
最后,恒翊馆的案子很快就被判决了,县里有官身的几个老爷就没出面,由主审的师爷判下罪状:野修王氏名恒翊者私度道牒,诡籍牌票,按律仗百、徒一年。因该犯潜越,着请郡中各县协拿。其仆顾氏名佐者,不知究里,训诫三日,略作薄惩。
于是,顾佐又这么稀里糊涂被放了出来。
走出号房,刚刚重见天日,还没适应眼前的光亮,顾佐又被两个泼皮架到一条僻静的小巷中,这两个泼皮他也认得,一个陈六、一个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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