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但这几年练功的停滞，使她内力不足，招式也已经生疏。她手中无兵器，只守不攻，躲过苏锦溟十五招已经无力抵抗，终是最后一搏。她避开剑锋至苏锦溟身前，左手手背探于剑柄前端，右手手掌拼尽力气向剑身击去，苏锦溟不知她要作何，来不及反应，自己随身多年的宝剑应声而断，剑身与剑柄分离，飞出去很远。在他惊讶之际，欢颜施展轻功，已经飞身出去丈余。
苏锦溟丢下手中残留的剑柄追上去。
次日，苏锦溟约了苏锦沣府中相见，苏锦沣入了府却不见苏锦溟人影，府上管家径直将他引致书房，奉上一杯茶水便退了出去。
苏锦沣坐在苏锦溟的书房中，这书房在最后一进院子中，这院子平日里也没有人住，每日清早洒扫之后便没人再进来。此处静谧非常，设书房是为了苏锦溟遇事无头绪时静思之用。满屋的兵书让苏锦沣一点提不起兴趣，只坐在桌前发呆，就听得门外哗啦哗啦的声音越来越近。
门开，苏锦溟进来，日暮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地板上，格外长。哗啦哗啦的声音没有停，门开了，听的更真切，战场上、官场上、甚至江湖中对这声音都不陌生。
苏锦溟左跨一步，欢颜低着头立在他身后。
苏锦沣愣在那里。
这是欢颜，是冉儿，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她低着头，双手拴着铁链垂在身前，满手是血，脚上也系着铁链，手脚的三条铁链都固定在一个铁球上，铁球此时正在她身后。
苏锦溟关上门，阳光无法再照射进来，欢颜投在地上的影子消失了，突然像是跌入了黑暗中。
“哥，你要不动怒。”苏锦溟关上门，先声夺人。
苏锦沣双拳紧握，看着欢颜的样子恨不得一拳把弟弟打出去。但欢颜不肯抬起的头，苏锦溟平静又胸有成竹的语气让他心中隐隐不安。
“到我哥面前跪着去。”苏锦溟指了指桌前。
一直没有反应的欢颜仰头斜视他，“我上跪苍天，下跪父母。”
此言一出，苏锦沣的心跳加快了，冉青浙回来了。
苏锦溟向欢颜的腿弯踢去，而她早知会如此，将全身仅存的一丝力气用在腿上，苏锦溟重重一脚，她只是向前趔趄了一下，又站直，但依旧不肯看苏锦沣一眼，桀骜不驯的盯着苏锦溟。
“好，我倒要看你有多硬的腿。”苏锦溟没想到吃了一瘪，怒火中烧。
“老八！”苏锦沣终是喊出来，眼前的欢颜，不，是冉儿，比当年从晟王府中逃出来时还要狼狈，还要虚弱，还要让他揪心。不能，他不能让苏锦溟再这样对她。
苏锦溟也没有再动作，“哥，你自己问。”说罢，坐在一旁的圈椅上，将手中的宝剑横放在茶几上，剑柄就在手边，随时抽的出来。
苏锦沣走向欢颜，她还是不抬头。
“你的手怎么了？”苏锦沣看着她的手，被铁链缠了三四圈，两只手紧紧绑在一起，虽满是血，也能看出左手有弯折。
欢颜还是不抬头，也不说话。
“她自己弄断的。”苏锦溟道。“她用一只手换我一柄剑，只可惜她的轻功退步太严重，没跑过我。”
她的左手手背已经是血肉模糊，又有弯折，苏锦沣不敢动，慢慢翻过她的右手，手掌中两条深深的口子，肉微翻，还在流血，宽度与苏锦溟随身的宝剑相似。他见过她用这一招断剑，但那时轻而易举。
“把镣铐解了。”苏锦沣命令道。
苏锦溟料到他会这么说，道：“哥，这么多年，你错了，我也错了，只有皇兄一个人是对的。她现在就在你面前，是非对错你自己问便是。”不等苏锦沣开口，他又道：“哥，她到现在都不敢抬头看你，你何必如此怜香惜玉，你怜惜的就是块顽石。”苏锦溟害怕欢颜再上演一出弱柳扶风晕在苏锦沣怀里，一切都白费了。不过他想多了。
欢颜还是不做声响不抬头。
僵持一会儿，苏锦沣转身回去，恰在他转身时候，苏锦溟拿起剑，向欢颜腿弯一扫，她刚巧跪在铁链上，措不及防的跪倒手也被牵着杵在地上，身上吃疼，她□□一声。苏锦沣转身见此景，心疼不已，可欢颜如此态度让他也心凉半截，他未作声。欢颜自知无力站起，将膝盖从铁链上挪开跪在地上。
“老八。”
苏锦溟摆摆手制止了他的话，道：“哥，我替你问，你听着。”
“不用问，我告诉你。”欢颜这才抬起头，目视着苏锦沣。她还是那样冷艳似锦的面庞，如同初见之时。“我确实是冉青浙，梭子山一战，我没死，只是忘记了一些事情。我知道你找过翠娘，那你肯定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苏锦沣盯着她桀骜的双眸，咬着牙问道：“你肩头的字呢？”
“割了。”
“割了？”苏锦沣早知道她把字割了，却还是想从她嘴里知道答案。
“对，用刀割的，削水果的刀子，钝刀，割了十几下都割不下来，我用刀尖一点一点剜的。”欢颜一字一顿，血淋淋的场面就在眼前。苏锦沣喘着粗气，他听不下去了。“你早就记得我了是不是？”
“那一日，我刚到京城，看见你在街上骑马而过，那时你在我眼中不过是个路人，是京城阔少中的一个。可我夜里做噩梦，梦见厉鬼撕咬我，用开水浇我，用烙铁炮烙我，就是要除了我肩膀上的锦字，他们除不了，便夜夜在梦里折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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